圣罗兰帝国,第七百三十一届女巫资质测评现场。
高耸入云的苍白石柱环抱着圆形的广场,冰冷的日光从精心计算过的天顶缝隙中倾泻而下,将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薰、灰尘与若有若无能量残留的滞涩感,看台上座无虚席,衣着华丽的贵族、神情肃穆的官员,还有那些穿着统一制式、眼神带着审视意味的“学院派”女巫们,所有的目光都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却沉重无比的网,压在场地中心那个少女的肩头。
沈雪琳。
她穿着一身略显宽大、布料粗糙的见习女巫袍,洗得有些发白。黑发垂在肩侧,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正在飞速掠过的、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流。
【系统初始化完成……环境扫描……能量图谱分析……】
【检测到低阶精神干扰场,强度:微弱,已自动屏蔽。】
【检测到基础元素感应阵列,结构:粗糙,能量利用率低于标准值17.8%。】
【关联目标个体:沈雪琳。身份确认:宿主。身体基础素质评估:E-(严重营养不良,建议补充高能量食物)。灵魂适配度:100%。权限等级:最高。】
【最强女巫系统,为您服务。】
冰冷的、毫无情绪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伴随着一个简洁得近乎简陋的UI界面在她视界中展开。力量、敏捷、精神、魔力池、技能树……所有的条目后面都跟着一个令人心悸的“Max”或者“∞”符号。
外界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传来,模糊而喧嚣。
“又是她!沈家的那个……”
“三年了,连最基础的元素亲和都测不出来,真是丢尽了古老女巫家族的脸面。”
“听说沈家为了她这次测评,把最后一块传承晶石都抵押出去了,啧……”

“看她那样子,呆愣愣的,怕不是已经放弃了吧?”
高台上,身穿镶银边黑袍的主测评官,一位面容刻板的中年女巫,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整个广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雪琳,见习女巫。依据帝国女巫管理法案,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资质测评。将你的手,放在验巫石上,引导你所能感应到的任何一丝能量。”
沈雪琳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主测评官,扫过看台上那些或讥诮、或怜悯、或纯粹看热闹的面孔。她看到了坐在前排角落里的几个沈家人,她们紧握着拳头,脸色比她还难看,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依言将右手按在了那块冰凉、光滑的黑色验巫石上。
触感传来的瞬间,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接触低等魔力感应装置。是否模拟能量输出?模拟强度?】
“零。”她在心中默念。
验巫石纹丝不动,没有泛起一丝一毫该有的光华,哪怕是代表最微弱感应的乳白色。
死寂。
随即,更大的哄笑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几乎要掀翻广场的天顶。
“零!真的是零!”
“史上第一个!验巫石毫无反应!”
“最废柴女巫!名副其实!”
“沈家完了……”
主测评官面无表情,拿起手边的印章,在一个厚重的名册上,沈雪琳的名字后面,用力盖下了一个猩红的、刺目的印记——“无资质,永久除名”。
“沈雪琳,女巫资质,无。即刻起,剥夺其见习女巫身份,收回其女巫徽记及一切相关权益。沈氏家族,依律缴纳罚金,并……”主测评官的声音冰冷地宣布着最终判决。
沈雪琳默默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验巫石的凉意。她转身,在一片毫不掩饰的嘲笑和鄙夷目光中,一步步走下测评台。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一丝声响。
她不在乎。玩家会在意新手村NPC的嘲讽吗?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号称“最强”的系统,以及,这个世界的“玩法”。
然而,刚走出测评广场那沉重的大门,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石板路,两个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制服、气息精干冷凝的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沈雪琳小姐?”为首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她,“请跟我们走一趟。‘暗影蔷薇’需要你的帮助。”
沈雪琳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他们。系统界面在她视界中闪烁了一下。
【目标分析:人类男性,身体强度B,装备低阶隐匿与格斗辅助附魔。隶属可能性:帝国秘密机关(暗影蔷薇)87.6%。威胁等级:极低。】
暗影蔷薇?没听过。她微微偏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好奇,只是用一种近乎漠然的语气问:“报酬?”
那两个灰衣人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直接且功利。为首的男人很快恢复冷静,沉声道:“我们可以提供让你摆脱目前困境的资源,以及,一个为帝国效力的机会。”
沈雪琳想了想,点头:“带路。”
她被带到了一处位于地下的秘密基地,冰冷的金属墙壁,闪烁的幽蓝屏幕,穿着同样灰色制服的人员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在一个布满监控光幕的指挥室内,她见到了“暗影蔷薇”的负责人,一位眼神疲惫但深处藏着锐光的中年女子,肩章上刻着三枚小小的银色蔷薇。
“沈小姐,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女负责人没有寒暄,直接指向中央最大的光幕,上面显示着一个位于城市废弃下水系统深处的阴暗据点,扭曲的符文和猩红的能量流在画面中隐约可见,“这里盘踞着一个信奉邪神的黑女巫团伙‘血月之瞳’,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血祭仪式,试图召唤某种深渊存在。一旦成功,半个城市将沦为死域。我们的常规力量无法在不引起巨大动静和伤亡的情况下突入并阻止他们。我们侦测到……你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无法解析的能量波动。”
她紧紧盯着沈雪琳:“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冒险请求你的帮助。请务必,阻止他们!”
指挥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雪琳身上,带着怀疑、期盼,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绝望。
沈雪琳看了一眼光幕上那令人不适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微微蹙了蹙眉。血祭?听起来就很脏。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对着光幕中那个阴暗据点的方向,随意地,轻轻打了个响指。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肩上的一粒尘埃。
【指令接收。执行广域净化协议(低配版)。目标坐标锁定……能量模拟……输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指挥室内,所有人都看到,中央光幕上,那个代表着“血月之瞳”据点、布满危险能量信号的红点,以及其中密集的生命体征信号,在一瞬间,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彻底消失了。
不是爆炸,不是摧毁,是彻底的“抹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死寂的虚无信号。
整个指挥室,陷入了比测评广场更加彻底的、连呼吸声都消失的死寂。所有工作人员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空白的监控区域。
那位女负责人手中的电子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她身体晃了晃,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死死撑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看向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按了个开关的沈雪琳,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敬畏。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最终,用一种带着颤抖的、近乎嘶哑的语调,挤出了那句话:
“您……您才是……真正的女巫!”
沈雪琳放下手,从旁边桌上抽出一张消毒湿巾,仔细地擦了擦刚才打响指的那两根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她抬起眼,看向激动得难以自抑的负责人,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不,你弄错了。”
“我只是个,”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选择了系统UI里某个角落的词汇,“皮肤好看点的普通玩家。”
说完,她将用过的湿巾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转身,向着基地出口走去,留下身后一室石化的人群和尚未平息的能量余波。
灰色的金属通道在她面前自动打开,又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就在她即将踏出基地最后一道闸门,重新接触到外界昏暗光线的一刹那——
【警告!侦测到高维能量异动!源点定位……分析中……】
【特征码匹配……匹配度99.97%……】
系统那冰冷的电子音陡然变得尖锐,红色的警示框在她视界中疯狂闪烁。
【警告!侦测到真正女巫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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