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上人走到律法阁最深处那面斑驳的墙壁前,并未施展任何法诀,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
他划动的轨迹并非符箓,而是一个个结构严谨、散发着微光的古体字——正是沈墨近日研习的天条律文!
“律法阁存在的意义,并非收藏典籍,”玄机上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而是守护。守护这世间最后的‘道理’,守护沟通‘天条’的桥梁。”
最后一个律文落下,墙壁上的尘埃无风自动,如同流水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隐藏其后的景象——并非密室,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无数流动金色文字构成的光之旋涡。
一股浩瀚、威严、公正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仿佛直面了整个世界的规则本身。
“此乃‘律典之心’,是初代祖师截取一缕天道法理炼制而成。”玄机上人肃然道,“进去吧,在里面,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基’。”
沈墨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那金色的旋涡。
轰!
仿佛一步跨入了规则的海洋。无数金色的律文如同游鱼般在他身边穿梭,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鸣响。他看到了“杀人者死”的森严,看到了“欠债还钱”的朴素,看到了“庇护苍生”的宏大,也看到了“因果循环”的玄奥……
这些规则并非死物,它们蕴含着磅礴的力量,是构筑世界的基石。
在这片律文的海洋中,沈墨感到自己那点微弱的精神力如同萤火,但他对规则的理解和认同,却成了最好的导航。他放空心神,不再试图捕捉,而是去感受,去理解,去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律文海洋的最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暗金光芒吸引了他。
那光芒中,悬浮着一卷非帛非金、非玉非石的典籍虚影。典籍封面上,是四个仿佛由雷霆铸就的大字——《神狱律典》。
当沈墨的“意识”触碰到这卷典籍的瞬间,整个律文海洋为之沸腾!
轰隆隆!
无数规则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强行灌注,而是与他前世今生的法律知识、逻辑思维迅速融合、重构!
他“看”到,《神狱律典》并非修炼灵力之法,而是直指本源,修炼律令神力!这是一种基于对规则的理解、运用和守护而产生的力量,是“天条”之力在个体身上的微缩体现!
修炼此典,需以自身为“法庭”,以精神力为“法官”,以理解的规则为“法条”,凝聚律法道基!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路!”沈墨心中涌起明悟。
他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开始构建。他以自身残存的精神力为核心,以理解的《青云古规》、《天条疏议》碎片为框架,开始在这律文海洋中,塑造独属于自己的道基!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他的精神力几乎被榨干,灵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意志坚定,前世在法庭上与人唇枪舌剑、彻夜研究案卷的韧性发挥了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意识的核心处,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严谨、散发着淡金色光辉的立体法典虚影,缓缓凝聚成型!
这,就是他的道基——律法道基!
虽然微弱,却与他灵魂完美契合,并且与外界那浩瀚的“律典之心”隐隐共鸣!
就在道基成型的刹那,那卷《神狱律典》的虚影化作一道暗金流光,彻底融入他的道基之中。一股精纯而独特的能量——律令神力,开始从那微小的法典道基中滋生,缓缓流淌,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和灵魂。
这股力量不增气血,不壮灵力,却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更加清晰,对周围世界的“规则”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的、维系着青云宗运转的无数细微规则之线。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律法阁内,那面墙壁恢复了斑驳古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他心念微动,指尖一缕淡金色的、细若游丝的能量浮现——正是律令神力!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好!好!好!”玄机上人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满是欣慰与激动,“一日之内,于律典之心凝聚道基,得《神狱律典》认可!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仔细感知着沈墨身上那迥异于灵力的气息,叹道:“律令神力……多少年未曾现世了。此力不假外求,源于你对规则的认知与守护。认知越深,守护越坚,神力便越强!”
沈墨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充满希望的力量,郑重地向玄机上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成全!”
有了律令神力,他终于拥有了驱动“天条”的“力量引子”!虽然现在还十分弱小,但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数日后,夜晚。

沈墨正在阁内借助律令神力,尝试更深入地解读一块记载着“契约成立要素”的青铜残片。有了神力加持,他理解规则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
突然,他心神一动,敏锐地感知到律法阁外围,那维系着小院安宁的几道微弱规则之线,被触动了!
不是正门,是西侧围墙!
有人潜入!而且手段隐秘,并非强闯。
沈墨眼神一冷。赵峥的人?还是执法堂不死心?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律令神力运转至双眼,黑暗中,他的视力变得格外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空气中那被扰动、尚未平复的规则涟漪。
他循着痕迹,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悄然靠近西侧那排堆放杂物的书架阴影处。
果然,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如同壁虎般贴在书架后的阴影里,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手中捏着一枚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黑色符箓,正欲将其打入书架下方的木质结构中。
阴煞蚀脉符!
沈墨脑中瞬间闪过一种偏门邪符的介绍。此符一旦激发,能无声无息地侵蚀范围内生灵的经脉,让人在极度痛苦中修为尽废,甚至悄无声息地死去!对外,完全可以伪装成旧伤复发、经脉枯竭而亡!
好歹毒的心思!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沈墨能如此精准地发现他,察觉到逼近的气息,猛地一惊,手中符箓幽光大盛,就要强行激发!
“晚了!”
沈墨低喝一声,并未直接攻击对方肉身,而是并指如笔,以律令神力为墨,在虚空中疾书!
他没有书写复杂的诉状,而是直接引动了律法阁最根本、也是他目前最能调动的核心规则——
“依《青云古规》第一条:律法传承之地,禁行魍魉鬼蜮之术!违者,术法反噬!”
“诉状成立,裁决——反噬!”
言出法随!
那潜入者手中的黑色符箓,幽光刚刚亮起,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猛地一滞!符箓上流转的阴煞之力非但没能发出,反而以更狂暴的姿态,瞬间倒灌回施术者体内!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惨叫在黑暗中响起。
那黑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从阴影中弹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他全身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黑色小虫在蠕动,七窍之中渗出丝丝黑血,那阴煞蚀脉之力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
他惊恐万分地看向沈墨,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判官,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沈墨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律令神力凝聚于双眼,让他能看清对方面罩下扭曲的面容——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容阴鸷的男子。
“谁派你来的?”沈墨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庭审中询问被告。
那刺客眼中满是恐惧,但似乎受过严格训练,咬紧牙关不肯说。
沈墨不再多问。他抬起手,一缕淡金色的律令神力如同细小的锁链,缠绕上刺客的手腕。这不是刑讯,而是“取证”。神力顺着对方经脉流转,捕捉着其灵力中残留的、与外界联系的“因果规则”之线。
片刻,沈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虽然无法直接读取记忆,但他“看”到了几条最清晰的“因果线”——一条,连接着远处赵峥洞府的方向;另一条,则隐隐指向炼丹堂某个特定的区域!
果然是他!而且,还有炼丹堂的人参与其中!
沈墨撤去神力,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刺客。他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阁楼深处,平静地说道:
“前辈,麻烦清理一下。”
黑暗中,玄机上人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刺客,摇了摇头:“冥顽不灵。” 袖袍轻轻一挥,那刺客连同他残留的痕迹,便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玄机上人看向沈墨,眼中精光闪烁:“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你的《神狱律典》,修炼需加快进度了。”
沈墨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那因为成功引动规则裁决而略微壮大了几分的律令神力,望向赵峥洞府和炼丹堂的方向,眼神锐利。
“既然他们送了这份‘大礼’,”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也该好好准备一份‘回礼’了。”
被动防守,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是时候,让某些人尝尝被“规则”利刃反击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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