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丈夫的妹妹有严重的噪音恐惧症,丈夫便从不与我亲热,甚至结婚当天她就站在门外让我小点声。
丈夫说,他妹妹心脏不好,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为了不刺激她,我在家里要踮着脚尖走路。
丈夫总是对我满脸歉意:“你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嫂子,妹妹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声音会心脏受不了,你大度一点好吗?”
那天,丈夫喝多了忍不住将我带到房间,可刚开门妹妹瞬间情绪崩溃。
“你们明知道会刺激的我心脏不舒服,是想逼死我吗?”
丈夫要我低头对妹妹认错,怪我没有及时推开他。
妹妹哭的厉害,直言有我没她,好脾气的丈夫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我被从楼上推倒在地上,望着丈夫抱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心脏渐冷。
他说:“我先带妹妹去医院,你等一等。”
可他不知道我等不起了。
1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内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我一张口,猛地咳出一滩刺目的鲜血。
我颤抖着手,拨通了裴川的电话。
脑海里却轰然炸开他声嘶力竭的质问。
“赵暖!你为什么不推开我?是不是就想害死婷婷!”
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刺穿,内脏绞得更疼了。
电话接通了。
可第一时间传来的,却是裴婷婷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叫声。
“哥!你别接她的电话!让她滚!”
“她就是嫉妒你有我这个妹妹!嫉妒你宠我!她是故意刺激我的!”
紧接着,是裴川温柔到极致的安抚。
“没事了宝贝,哥哥在这里。”
“我们不理那个坏嫂子,哥哥让她走开,好不好?”
我听着电话那头轻柔的哄劝,用尽全身力气想撑起身体。
可刚抬起半分,就重重摔回地面。
砰的一声,视野开始发黑,黑暗像潮水一点点吞噬我的意识。
我张了张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裴川……”
回应我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我放弃了,转而拨打急救电话。
可下一秒,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没电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现。
我和裴川刚认识时,他身边就永远带着裴婷婷这个拖油瓶。
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失去了大声说话的资格。
那天,我拼了一个月业绩,终于晋升经理,开开心心地跑回家。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分享给他。
“裴川!我……”
刚喊出两个字,裴川就猛地回头,一脸不耐烦地将食指竖在唇边。
“嘘——”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责备:“晋升个职位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的?你想刺激到婷婷吗?”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只是……想分享我的喜悦。”
“我熬了一个月夜才拿下的业绩,我想第一个告诉我最爱的人。”
裴川走过来抱住我,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歉意。
“暖暖,我知道你辛苦了。但你想想,婷婷的身体能好起来,才是我们最大的快乐,不是吗?”
“你可是天底下最大度的嫂子。”
他顿了顿,补上了那句足以将我打入地狱的话。
“况且当年,要不是我为了救你,扔下了婷婷,她的心脏也不会落下病根。”
我只好将所有的酸涩与委屈,尽数咽回肚子里。
我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就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变得无比困难。
意识弥留之际,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虫子一样,努力地朝门口爬去。
地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地鲜红的印记。
我终于摸到了冰冷的门把手。
“咔哒”一声,别墅的大门,被我推开了一条缝。
2
缝隙外是无边的黑暗,和裴川留给我的一样。
冷风灌了进来,我残存的体温迅速流失,意识也随之沉入深渊。
再次睁眼,是救护车顶上晃眼的灯。
我浑身都在疼,耳边是医护人员和邻居焦急的对话。
“联系上她丈夫了吗?都打了十几遍了!”
“打不通啊,一直没人接,这叫什么事儿!”
我听着,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打不通啊。
又是打不通。
我想起几个月前,公司外派我去乡下采风,恰逢山洪暴发。
我被困在山里,信号时断时续。
所有人的家属都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瓢泼大雨里,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儿。
几个好心的村民大婶问我:“姑娘,你老公呢?”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工作忙,来不了。”
可她们不知道,山洪来的第一时间,我拨通了裴川的电话。
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得到一句安慰。
电话那头,他却压着嗓子,语气里满是不耐。
“雷声太大了,会吵到婷婷睡觉。”
我的心,在那一刻就凉透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裴川为了哄怕打雷的裴婷婷,答应跟她睡在了一起。
等救援队把我救下山,我顶着一身泥水和狼狈回到家。
开门的裴川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
“关门小点声。”
他皱着眉,视线在我湿透的衣服上扫过,带着一丝嫌恶。
“身上都是水,赶紧去洗洗,别感冒了传染给婷婷。”
我把自己锁在浴室里,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身体,却暖不热我的心。
裴川在门外敲了敲门,语气里带着关切。
“暖暖,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告诉我,我帮你出头。”
我死死咬着嘴唇,将呜咽吞回肚子里。
“我没事。”
我知道,我不能有事。
裴婷婷最怕她哥哥因为我而分心,如果裴川为了我陷入麻烦,她一定会再次情绪崩溃。
“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将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医护人员推着我冲下车,医院里刺目的白光笼罩了我的视野。
走廊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裴川。
我听见他焦灼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我心上。
“医生!快!婷婷心脏又不舒服了!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医生!”
他路过我的急救床。
脚步忽然停顿。
他盯着我满是血污的脸,喃喃自语。
“长得好像啊……”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用尽全力想睁大眼睛。
我以为,他终于要发现我了。
可下一秒,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我的名字。
他一遍遍地拨打,然后烦躁地低吼。
“赵暖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知道婷婷现在情况危急,身边正需要人照顾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听见身边的护士追上去,焦急地询问:“先生,请问您是不是有一位叫赵暖的妻子……”
话没说完,就被裴川不耐烦地打断。
“先救我妹妹!我妹妹最重要!”
他强硬地拽着医生,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裴婷婷的病房。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和他妹妹“长得好像”的女人。
正在他身后,慢慢死去。
3
我的身体变轻了。
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荡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看见了我自己。
那个躺在急救床上,满身血污,了无生气的女人。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我生命的曲线,彻底拉成了一条直线。
死因:内脏破裂,大出血。
可笑的是,我竟然还能看见这一切。
不远处,裴川还在跟医护人员争执。
“我说了先救我妹妹!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他身边的裴婷婷脸色苍白如纸,柔弱地拽着他的衣角。
“哥,我好难受……嫂子去哪了?她怎么还不来照顾我?”
她泫然欲泣地提起,“今天……嫂子从楼梯上摔下去,真的没事吗?”
裴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语气冷得像冰。
“她不重要,摔一跤自己会爬起来的。”
没有人回头看我。
看角落里,这个刚刚死去的我。
护士终于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
她探了探我的鼻息,瞳孔骤缩。
“23床病人已无生命体征!”
白布蒙上了我的脸。
我以为我的灵魂会跟着我的尸体一起走。
可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将我死死地拽向了裴川。
裴婷婷被紧急送入了急救室。
裴川在门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双手合十,抵在额前。
我亲眼看着他,向上天祈求。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那是我唯一的妹妹,她绝对不能有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我的电话,想让我立刻出现,来这里伺候他的宝贝妹妹。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裴川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怒火。
“赵暖!你死到哪里去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邻居大婶焦急的声音:“小裴啊!你没看见暖暖吗?她也被救护车送到你们医院了啊!”
裴川愣住了。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急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神情凝重。
“病人的情况很危急,必须立刻进行心脏移植。她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裴川踉跄着穿上无菌服,冲了进去。
看到手术台上气若游丝的裴婷婷,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裴婷婷虚弱地抓住他的手,用尽全力开口。
“哥……我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心脏源……你签字……把它换给我,好不好?”
“好!好!哥什么都答应你!”
裴川看都没看医生递过来的文件,抓起笔,就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遗体器官捐赠协议书】
捐赠人:赵暖。
我的脑子一下炸开了。
我想起,前阵子裴婷婷非要拉着我去做什么全身检查,说是为了我好。
我想起我倒在血泊里时,她望向我的那一眼。
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有……贪婪和得偿所愿。
“裴川!不要签!!”
我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那是我!你签的是我的死亡同意书!是她杀了我想挖走我的心脏!!”
可我的声音,穿不透生死的界限。
他什么都听不见。
4
我眼睁睁地看着无影灯下,医生剖开我的胸膛。
看着那颗还温热的,曾为裴川每一次心动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被他们……活生生地摘了出来。
它被放进一个冰冷的盒子里,然后,送进了隔壁的手术室。
送到了裴婷婷的胸膛里。
我的心脏,在她的身体里,重新开始了跳动。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裴川停掉了所有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裴婷婷的病床前。
他削苹果,喂她喝水,给她讲笑话。
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好像已经彻底忘了,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叫赵暖的女人。
忘了那个被他亲手推下楼梯的,他的妻子。
这天,护士照例进来查房,记录裴婷婷的身体数据。
“裴先生放心,您妹妹恢复得非常好,心脏和身体的排异反应很小,不过……”
“是不是心脏出问题了?”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川猛地打断。
他一脸紧张,眼底布满血丝,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
“是不是那颗心脏不好?不管花多少钱!用全世界最好的药!只要能治好我妹妹!”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是想问一下,您妻子……是叫赵暖吧?”
护士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张单子。
“这里有笔费用需要您缴一下。”
裴川看都没看那张单子,不耐烦地蹙眉。
“是婷婷的住院费吗?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张纸上。
太平间使用费:
遗体……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就在他的视线即将看清名字的前一秒——
“哥……咳咳……我好难受……”
病床上,裴婷婷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裴川手里的单子,像一片废纸般飘然落地。
他疯了一样冲回病房,一把将裴婷婷紧紧抱在怀里。
“婷婷不怕!哥哥在!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
裴婷婷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
“哥……我对不起你……我做错事了……”
裴川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傻瓜,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哥哥都会原谅你。”
我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的样子,感觉我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就在这时,裴川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接起,是物业的电话。
“裴先生您好,我们接到邻居投诉,说您家里……好像有血从门缝渗出来了,我们要不要帮您报警?”
裴川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不用!肯定是赵暖又在搞什么!让她回去处理!”
电话那头的物业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赵暖?可是裴先生,您太太在一个月前被救护车接走后……”
“就再也没回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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