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狰狞的表情和从前痛打我时的神色渐渐重合。
被他拳打脚踢留下的一道道伤疤开始隐隐作痛,在此刻疯狂叫嚣着有多么怨恨。
我死死瞪着眼前这个癫狂的男人,将妈妈挡在身后,不肯再退让半分。
陈建军自觉被挑衅了威严,彻底失去了理智,抡起手边酒瓶恶狠狠往我的脑袋上砸。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我面对他的威胁依旧忍不住颤抖,可我还是坚决挡在妈妈身前。
绿色酒瓶即将砸到我脑门的瞬间,我心一横将它夺下,闭眼往陈建军头上抡去。
“哐当。”
绿色玻璃碎了一地,一条鲜红血痕从他的头顶蜿蜒流下。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被血染得猩红的眼珠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心一惊,用力拽着妈妈往屋外跑,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回原地。
回头,妈妈顶着刚才被吓得面如死灰的脸,死死拉住了我的手。
“你不能走。”
我握着那双干枯如柴的手发愣,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压得喘不过气。
她避开我的视线,一点一点松开我紧握的手,低声喃喃。
“我好不容易才帮你爸爸把你带回家,你不能走。”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将我来时的流了一路的眼泪衬得像个笑话。
我的目光一寸寸描摹妈妈身上未消尽的青紫,拼命抑制着语气里的哽咽。
“你骗我。”
“短信里明明说的是你快不行了,你帮着他骗我!”
被我这么一问,妈妈慌乱扯过衣服遮挡裸露的伤口,语气嗔怪。
“不这么说你能回来吗,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
话落到耳边的瞬间,我哑然失笑。
我们亲密到共享过十个月的心跳,她太了解我了。
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将我心甘情愿骗回家,唯有她才有本事将我拖回这个地狱。
妈妈无视我的失望,眼巴巴跑去为陈建军包扎伤口,语气里的埋怨连装都懒得装。
“白眼狼,你今天就不该和你的爸爸闹得这么凶。”
“他是你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没有他你喝风长大的?”
是这样吗?
眼前醉到神志不清的陈建军正拼命摔打着手边能触到的一切。
耳边叮叮哐哐的脆响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记忆里,陈建军不是醉酒就是在醉酒的路上,终日醉醺醺没正经干过一天活。
一旦酒瘾上来,连妈妈为我辛苦攒下的学费也要搜刮干净。
他喝高兴了,回到家里兴致一起,冷不防就会一拳砸在我和妈妈脸上。
碰上他在外人面前吃了瘪,回到家就会把我和妈妈拖到家门外毫无尊严痛打一顿,再去和那些根本看不起他的同乡耀武扬威。
年少的我只能跪在满地的玻璃渣上,忍着一下比一下重的拳头,哭着哀求他不要再打地上奄奄一息的妈妈。
这样一个糟糕的男人,倘若没有他我们是不是会幸福一点?
我满心不甘,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妈妈手上的动作一顿,嗔怪戳了戳陈建军胸口,把我和陈建军留在了客厅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