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一周。
小姑娘满脸愧疚地推门而入。
“贺阿姨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我躺在病床上，形同枯槁。
轻轻摇头。
“不用了，我没资格去。”
“贺阿姨看到我，会难过的。”
“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掉不好吗？”
她紧紧抱着我，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染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我带你出去散心好不好？”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抬眼，麻木的眼神望向窗外。
一个小时后，我坐上轮椅，被推到贺家老楼下的花园里。
“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地方。”
“每次捉迷藏我都躲在草丛里，贺宴辞知道，但从来没拆穿我。”
“也是在这里，他跟我求婚了。”
女生从身后环抱着我，镜头倾斜在我脸旁。
“就当是为了你心爱的人，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那你帮我拍张照片吧，这个地方，我不想忘记。”
拍照的时候，我固执地坐上秋千。
摇晃两次，我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画面定格在我飞出半空的瞬间。
表情莫名有些好笑。
小姑娘吓白了脸色，冲上来扶我。
“回医院，现在就回去，都怪我，不该带你出来的。”
我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倏地笑了。
“傻子，哭什么，就算在医院，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跟我说了贺宴辞的近况。
“他工作很努力，已经联系到了一家小型医疗公司，只要拉到投资，他的梦想就能完成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他成功的那天。”
我眨了眨眼睛。
“医疗公司？起步应该需要一个实验品做研究对象吧？”
“阿姨的事没能帮到他，这样也算替他完成我们共同的心愿了。”
当晚，我发布了人生中第一条朋友圈。
用那张飞在半空的照片。
贺宴辞的朋友很快给我点赞。
他的电话随之而来。
惊得我心口颤了颤。
“白染，我妈死了，你还有心情旅游？”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了？”
“这些年就算我看错了人，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电话猛地被人挂断。
泪水失控滑落。
“对不起......我已经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没早点跟你结婚。
后悔为什么，没再陪你久一点。
签完遗体捐献协议。
我坚持治疗了半个月。
但毫无效果。
我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很多时间意识昏乱，记忆模糊。
连人都不认识了。
记者再次过来拍摄时，我笑着打趣：
“哪来的小姑娘，看病还空着手。”
她看穿我的拙劣演技，边笑边哭。
“带我出院吧，我想亲手操办自己的后事。”
“毕竟，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了.......”
小姑娘瞬间眼泪决堤。
“你别这么说，我会帮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你知道，我好不起来了。”
“就当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可以吗？”
我选定了贺阿姨去世的殡仪馆。
一路上吐血三次才赶到。
头一次听闻死者要替自己操办葬礼，殡仪馆的人表情都有些复杂。
看到我如此年轻。
几个年长的员工已经开始心疼起来。
我摆摆手，将自己银行卡往桌上一拍。
“一万有一万的办法，五百有五百的办法，给我火化完，骨灰撒点闪粉，女孩子就喜欢闪亮的东西。”
“对，现在火化免费了，那就给我多买几条公主裙吧，我还没穿过。”
“最好要纯白色的，像婚纱那样，不能比贺宴辞设计的太差。”
“算了你们不懂我的爱好，还是我自己挑吧。”
枯瘦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目光落在一件纯白的婚纱上。
“就这件吧，跟贺宴辞设计的差不多，这样他百年以后就能认出我了。”
“我先试试尺寸。”
丧服穿着的方式很简单。
只是我没了头发，头纱无法固定。
看着镜子里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跟那日婚纱店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尝试着挤出笑脸，却比苦还难看。
“算了，到时候贺宴辞也是个老头了，没资格嫌弃我。”
“要是认不出我，我可要罚他捉迷藏不许找到我。”
笑容的弧度渐渐落下。
搭在轮椅上的手忽然垂在了半空。
“染染——”
“快，快打急救电话！”
“不用了，白小姐已经.......没有呼吸了。”
没合上的双眼注视着镜中幸福的身影。
一滴眼泪倏然滑落。
贺宴辞，下辈子一定要娶我。
欠你的，下辈子补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