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我们一个瞎子,一个不识字的粗人,竟对着一张写了字的纸,一个嘲讽,一个难堪
他摸索着掐住我的脸,逼迫我看向檀木上挂着的书法大家赵兮的真迹
林朗眉目染上了些癫狂,他嘲讽我
“你懂书法吗?不通文墨的粗妇”
嘲讽我又何尝不是在贬低他自己?即便我如此粗俗,却平步青云做了他这曾经的天之骄子的妻
他骂我是粗妇,却不知道,他曾经日日欣赏的书法真迹早已被他乱砸的砚台染的乌黑一片
我想略带恨意的嘲讽他,可我不能,我只能忍者脸上的疼,蹲下身子
抚摸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跟他说:“日后我做你的眼睛”
好在他虽厌恶我,却终究不是木头
我一次次为他踢开路上的石子,带他一遍又一遍地摸过屋中的陈设
窗棂上的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林朗记住了后院的第三棵树是梨树,桌角的烛台对着他最爱的《春山图》
两年的时间,他接受了双目失明的自己,也接受了我
他抱着我,脸庞贴近烛火,他看不见光,却能够感受到烛火传递的热量
昏黄的灯光下,他拿下自己的白练,蒙在我的眼睛上
一下又一下,温柔又克制地轻吻我
他的手轻轻地划过我的小腹,引得我浑身颤栗一瞬
红潮翻涌,我吹灭了台上的烛火,接受他烫人的爱意
我曾想过,若是一直如此,衣食无忧,奴仆成群,也未尝不可
可在这种子未种下前,侯夫人的脸总会先一步出现
林朗逼着我看赵兮真迹的那日
侯夫人也召见了我
她看着我,语气失望
“竟然连字都不识一个”
我知道她大抵会很后悔,怎就匆匆定下了我,她全然忘了,当初的百花宴上,除了我,无人肯做侯府的儿媳
侯夫人罚我读女戒,读错一个字,她便将热茶泼在我的裙上
林朗失去的双目困住的还有这位在京中素有贤良淑德之美名的侯夫人
我计划着利用侯夫人对我的厌恶逃走
在我准备偷偷倒掉避子汤,给侯夫人去母留子的机会时,转机先一步出现了
林朗终究不是池中之物
盲眼磨砺了他的心性,做出的文章更加洞烛幽微
圣上大喜,亲赐御笔
米白色的绢布被公公送进侯府,侯爷小心翼翼打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豁达”二字,赞林朗心性
侯爷的目光重新落到林朗身上,侯夫人也站在阳光下,摸着林朗的脸
这是林朗双目失明后第一次,侯夫人抚摸他,像他儿时一般
林朗拉着我的手,感受着我蓬勃的心跳
“你就这么开心?”
我点了点头,“公子重获新生,自然欢喜”
欢喜林朗站得越高,我就会离他越远
林朗看不到,他只是抱着我,轻声在我耳边承诺
“日后,你欢喜的日子还多着呢”
嫁进侯府之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为他穿上紫色的袍子
如今阳光亮眼,照在他紫色的袍子上,恍惚间与百花宴上递给我手帕的他重叠
跟着公公一起来的,还有新入太医院的江湖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