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沉，夜色微起。
苏牧挣扎着从被窝中爬起，双眼仍旧带着一丝的迷茫之色。
过了许久，苏牧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自己在那里。
抬头入目的，是一副字画。
准确的说是一副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的字画！
望子成龙！
四个大字笔走龙蛇，张扬而不失霸道，霸道之中威仪万千，当属绝伦二字。
只不过苏牧看到那副字画没有半点的反应，勉强整理了一下衣衫，尽力的无视身体的虚弱之感，穿衣携履，稍整衣襟。
“牧哥哥，你醒啦？”
苏牧还没有来记得下床，一道娇俏的声音便由远及近而来。
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看上去极为的瘦弱而清秀，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藏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李福贵的妹妹，李婉容。
有的时候的苏牧觉得上天真的是蛮不公平的，怎么就能让福贵那个死胖子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可爱能干善良勤劳清秀招人喜欢让人见到就忍不住微笑的妹妹呢？
简直就是把他所有没有的优点全都汇聚到了一起啊！
“晚饭要好了，今天是大宴哦！以前过年才能够吃到的，听城里人说，我们的军队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所以这一次举国同庆，税收减免了一半呢！”
李宛然笑起来总是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看上去单纯而又美好，那双好像永远都对这个世界抱着好奇的大眼睛，此刻也被惊喜所填充。
许是听到了苏牧房间内的动静，所以她第一时间来告诉苏牧。
“好，一起过去吧。”
苏牧笑，没有看李宛然伸过来的瘦弱手臂，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
“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苏牧扶着墙脚，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今天爹爹说大家不醉不归，不知道我能不能尝尝酒是什么味道~”
李宛然双眼微微眯起，她似乎永远都是这么的开心。
清风吹拂，星辰将起。
村落的中心之地，巨大的篝火架上烤着珍藏的腊肉和一些本来应该是年货的羊腿等美食。
周围一些小孩子蹦跳嬉笑，欢闹之声不绝于耳。
“牧哥牧哥，你总算是醒了。”
两个人才刚刚走出房门，小胖子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油纸布的包裹。
“呐，这是我今天辛辛苦苦去打的几只鸟，特意的给你们留了几个，一人一半！”
小胖子咧开嘴角，没心没肺的笑着。
“爹爹说要让你好好看书准备文仕的，你又跑出去打鸟，爹爹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
少女毫不含糊的接过福贵递过来的油纸布，先是掂量了一下，然后将比较重的一个递给了苏牧，随即恶狠狠的对着小胖子挥了挥小拳头。
“宛然啊，究竟谁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你喊牧哥那么亲切，到了我这里就是你，你的！这不公平！”
小胖子捶胸顿足，对于小丫头的偏心十分不满。
“哼，因为你比不上牧哥！”
小丫头撅起嘴角，瞥了一眼李福贵，丝毫没有这是亲哥哥觉悟。
“还我辛辛苦苦打的鸟，不给你吃了！”
小胖子怒了！
像个两百斤的狗熊般蹦跶起来。
“不给不给，我去找小翠她们玩去~”
李宛然笑着跑开，留下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嘿嘿，牧哥啊，这份可是我辛辛苦苦为你烤的。”
等到小丫头跑远，福贵哪里还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反而一脸奸笑的看着苏牧，以一种——无法单纯用语言来形容的，不坏好意的眼神。
“辛辛苦苦？”
苏牧眉头一挑，这种用来夸人的话，用到小胖子身上，总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违和。
“是啊是啊，听说缺啥补啥，我看牧哥的身子这么虚，向村外的郎中打听说，很有可能是肾虚！所以我特意给苏牧烤了一点别的东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老头子那里拿来的！”
小胖子兴高采烈，得意洋洋，一副你快夸我，快夸我的模样。
“你说...我肾虚？”
苏牧的双眼渐渐的眯了起来。
“牧哥，这是人之常情嘛，你有些难言之隐我知道，就算你肾虚，也是我的好兄弟啊！而且有病就要治，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不用在我这见外了！”
“虽然我这的确是我辛辛苦苦、一片苦心、费劲千辛万苦，才帮你打听到的，但是呢，我这个人做好事不留名，你千万不要太感......”
小胖子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忍无可忍的苏牧上前就是一脚。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苏牧的身体极其虚弱，但力气却极大，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力量。
只不过因为外表的虚弱，所以通常情况下小胖子总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个事实。
“救命啊杀人啦！”
小胖子凄厉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之下，不过在一片欢呼声之中瞬间就被淹没了下去。
一刻钟后。
灰头土脸的小胖子看着苏牧大口吃肉的模样欲言又止。
“你继续说，我保证不打死你。”
苏牧瞥了小胖子一眼，随口说道。
“牧哥啊，再过两个月就是文仕大比了，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出奇的，小胖子凝视着那不断闪耀的篝火，前所未有的安静。
“做什么？”
正在大口吞咽着的苏牧猛然一顿，随即更加肆无忌惮的吞吃着。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啊，什么人做什么事，到时候就知道了。”
苏牧因为食物在口中，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啊。”
小胖子愣愣的看着那不断闪耀，发出爆响之声，冒出一丝丝火星的巨大篝火，罕见的迷茫和困惑。
功名？
他是肯定考不上的，至于苏牧？就算他走了狗屎运考上，牧哥究竟要踩到多少的狗屎才有那么一丢丢丢丢丢丢的机会啊？
“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啊，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完成什么事情呢？大家都浑浑噩噩的活着，你干嘛总想知道为什么？为了活下去呗。”
苏牧的声音越加的浑厚了起来，他像是真的饿极了，胃口大开，狼吞虎咽着。
“牧哥说的也对，到处都在打仗，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胖子一愣，脸上的困惑尽去，再度的变得没心没肺了起来。
那副苏牧熟悉的，傻白傻白的笑脸再度堆积在了一起，毫不含糊的大口吃肉。
一时之间两个人身边尽是狼吞虎咽之声，似乎好些天没有进食的野兽一般。
“牧哥，爹爹想让我去岭南做一个商人。”
许久之后，篝火闪烁之中小胖子开口说道。
文仕大比就相当于他们的成人礼，若是考上仕途，自然是扬名立万，光宗耀祖。
就算考不上，成人之后，他们也该自寻出路，养家糊口。
“岭南多战乱，又是战争时期，混乱肯定非比寻常。不过你皮糙肉厚的，倒是还不错。”
苏牧吃肉的动作一顿，轻声说道。
“我觉得牧哥也很厉害啊！就算身体有那么一点点虚弱，偏偏力气还大的要命。”
小胖子挥了挥粗壮的，油腻腻的手臂，像是想要帮苏牧打气。
“至于那个什么管月衷，就是没事闲的无聊的家伙，牧哥不用理会他的。”
“没事，我......”
“吼！”
苏牧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远处山阙处，一声震天的吼叫之声响彻云霄。
如若春雷炸响，一瞬间天地肃穆，万兽拜服。
苏牧缓缓起身，黑夜之中那双眸子如若深渊般难以探查，凝视着那吼叫传来的青山之巅。
上空月色刚刚过半，乌云飘荡间竟已黯淡无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