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村庄里面见不到一个人影,空寂无声。
只有一个坐在板凳上,双手合十的中年人,貌似在打坐修行,还有一个急得上蹿下跳的娃娃,围着药缸跑来跑去,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此时的大虎正在思考一个问题,以他那不多的智慧:
药浴是极为痛苦的,这他体验过许多次,已经很清楚了。
现在的情况是,这次的药浴量以及精纯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等羡每次进行药浴的数量和质量,本就是远超村里娃娃的,因为他能承受住这个量而毫发无损,所以也没什么不妥。
但是,这次的药浴还要远超等羡以往所经历的药浴,这就不能不让人担心了。
更何况,等羡自从被扔进药缸里,到现在,可是完全没有声音传出。
这就很不正常了!
因为每一个被丢进去的孩子都会哭得很凶,甚至一些大人进行药浴的时候也会如此,这不是意志力的问题,而是身体耐受度问题和遇到有危险,生理上的痛苦和警告。
按照常理来说,进行药浴的孩子都会哭叫,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就算是等羡也不会例外。
但这次的情况着实有些特殊!
......
“咕噜咕噜”,当等羡被莫名的扔入药缸里面,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盖子盖上,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时候,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喊叫几声,却忘记自己已经是陷入大海中的一片孤舟,猛灌了几大口水。
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被扔进来了?药浴是这样的嘛?这是洗澡,还是把自己当作药材熬煮?这也太反人类了吧?
等羡脑海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蹦,可没等他找到答案,就感受到了炙热的高温:水渐渐烧沸了,从整个药缸里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气息。
来不及思考了,等羡感到自己的皮肤已经烧得滚烫,他不断挣扎着,翻动着,趁着还有一丝力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这么憋屈,才重生回来,竟然像一只落魄的大龙虾一样,烧红了,煮透了,甚至散发出了阵阵肉香。
等羡的意识在渐渐模糊,他感觉用不了几秒,自己就会死去,就像药缸里的野兽材料一样,完美融入进去,成为它们之中的一部分。
难道真的要这么死去,没有办法?
可是作为通过奋斗好不容易从一个屌丝成为略有成就的人,在省会买了房子的人,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被老板pua,却依然为追求幸福的生活而不断奔忙的人,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重生获得第二次生命的人,见证了世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甚至会有超能力出现的人。
等羡心有不甘,他绝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去,绝不能!
强大的求生意志使他感觉身体里多了一股力量,这让他往前多翻滚了两下。
没用了,一切都没用了,没有奇迹出现,他不是什么主角,更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自己身体里的力气也在急速地消失。
重生?呵呵!不过是个笑话。
等羡的双眼渐渐闭上,没有人类的希望之火,药缸内重归于无尽的黑暗。
“怎么没声音了?”村长一直在凝神倾听药缸里的动静,但此刻,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而大虎可没有村长那么敏锐的感应能力,他只知道他的仙哥儿自从被扔进药缸,就没有了任何动静,而这种情况,难道......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也顾不上村长的身份了,跑到村长跟前,使劲摇晃起他的身体。
“村长,仙哥儿是怎么了?快打开药缸看看啊!”面对始终一脸淡然的村长,大虎的双眼通红,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喷涌而出,眼中的泪更是哗哗直流。
村长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从大虎脸上缓缓往下,望见了他悲痛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起缸,灭火,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吧......”
说完,他身体微微一抖,就挣脱开了大虎的手臂,两脚在地上轻点两下,就飞上半空,揭开了药缸的盖子。
“呼哧”一声的热气扑面而来,村长眉头微微皱起,两手轻轻一挥,就把这滚烫的气流给吹散了。
盖子打开后,视野就极为清晰了。
大虎灭了火,就爬到了一棵树上,此时更是看得清清楚楚,缸内的混杂了许多材料的药水全然不见,唯独有一个浑身黑漆漆的人,躺在空旷的药缸中间,一动不动。
“砰~”大虎狠狠一脚蹬在树上,随后落在地上,十几米高的大树摇晃个不停,树叶洒落一地。
他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村长的方向奋力指去,声音嘶哑:“你害死了仙哥儿,我不会原谅你,漠村那边,我不介意加入。”
说完,大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在他看来,等羡是必死无疑了,其实在被扔入药缸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他就应该知道这个事实,不该抱有什么幻想,否则泡药浴这么痛苦的事情,怎会一点挣扎的声音都没有呢?
仙哥儿浑身漆黑的模样,他不愿去看,从此之后,他的心里再没有那一束能带给他欢乐的光了。
村长看了看大虎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极深极苦的笑,他知道大虎对等羡的情感,所以对于大虎的决定感到并不意外。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难过了,他理解大虎,可谁又知道他的苦衷呢?
这一切都是命啊,他想,若是等羡撑得过去,与漠村的争灵决斗,是必须要参加的。
而若是等羡撑不过去,也是件好事,最起码不用再受后面的苦了。
人活在世上,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呢?人活不下去了,何尝又不是命运的选择呢?反正啊,活来活去,该遭的罪是一个也不会少的。
这些想法,他平时也只敢压在心底,实在是等羡的惨状和大虎的决定让他感到心中一阵刺痛。荒村还有一大群人呢,他们还需要一个坚强的人带头活下去呢,不管活得再难,总得拼命地去活,人,才有希望。
村长甩了甩头,跳下药缸,没有丝毫犹豫地背起等羡的冰冷的身体就要离开,不管怎么说,等羡的死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埋葬了等羡,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在这荒野,人类孤立无援,不知名的凶猛野兽,食物的匮乏包围着孤岛中的所有人,人类艰难的生活着,死亡显得简单又残酷。没有棺材和佛法超度,找个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地方,埋葬了死者,就是对死者最好的慰藉。
......
颤动,不停地颤动。
在脑海深处原本虚无的地方,亮起了一团烧得很旺的火,火焰温暖的气息让等羡稍稍回了神。
他的意识告诉自己,想要它,靠近它。
越来越清晰,火烧得真的很亮很暖和。
有声音从火焰中传来,雌雄难辨。
“等羡,濒死......发动天赋——生生不息的回响!
“第一次的相遇,就要失去了?生生不息,人有终途!相遇过,便是永恒!
“人要一直走,梦要一直做,醒来就全没了......”
再次睁开眼,等羡发现自己仍然在同一个地方,一样的药缸,一样炙热滚烫的高温,一样的生死绝境!
身体开始隐隐泛红,肉的香味,再一次飘荡......
“我不是死了吗?”等羡问自己脑海中的那团火。
“死亡?你发动了生生不息的回响,这是你的天赋能力,可在绝境中自动运转,回到死亡的那一瞬,现在,请你重新规划,逃离药缸。”
“逃离?对,不想那么多,现在,我要活下去。”等羡开始行动起来,趁着自己还有余力!
可是,该怎么逃离,温度越来越高了,漆黑的药缸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他又能做什么呢?
凭他一个重生回来的娃娃,能做什么呢?
意识越来越模糊,这一次,等羡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生生不息的回响?不过是让他再体会一次死亡的感觉,这就是重生的代价吗?
等羡闭了眼。
“你不愿醒?”
“醒了就没了。”
“梦可不能一直做,这药浴你全都吸收了,哪里还有什么威胁,该睁眼看看了。”
等羡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自己好像在跟谁对话,是那团火吗?
火焰熊熊燃烧,火焰之中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个老者,单手向上举着。
“轰”画面破碎了,等羡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明亮的阳光洒落眼帘。
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存活成功,奖励缺失的性格,可运用性格完成任务,获取奖励。”
等羡的意识沉入脑海,他要知道这个声音来自哪里,那团火又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的火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串由火焰写下的蝌蚪文字:“任务,向人们证明你还活着。”
这还不简单,等羡想到,就像刚才一样,他活过来了,存活任务就完成了,还奖励了他什么缺失的性格,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等羡感觉自己的人生将会发生改变,重生回来是给了他一个新的人生,而这种能力的获得,他已经能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开起挂来,一路高歌。
想到这些,等羡的身子忍不住激动地一哆嗦,这个反应本是极微弱的,可是这却把内心悲痛万分的村长给吓坏了。
身子在动,尸体有反应了?
不过村长还是个有大魄力的人,并没有立马把背上的等羡给扔出去,而是一边缓缓弯腰,把等羡慢慢从背上放下来,一边口中喊道:
“不知是谁在此装神弄鬼,还请速速离去,切勿扰死者清梦,若是等羡的魂灵,我给你道歉,定会给你寻一个好的风水之地,他日逢年过节,定给你烧纸祭拜,请不要在村子逗留。”
而等羡正想着事情,突然感觉到自己双脚落了地,定眼望去,只见眼前一脸恭敬的村长,嘴里嘟囔着,手中还在不停比划着什么。
想起自己的任务,等羡猛地跳起来,抬手狠狠拍在村长的肩上:“村长你在干嘛呢?我还活着,你看到了吗?”
“啊!”村长像一只惊弓之鸟,在受到剧烈惊吓后,并且心神疲惫的情况下,根本没想太多,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由远及近,狠狠地打在了等羡的脸上。
“草,这什么情况?”等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整个人被打得向后翻仰过去,脑门上冒着星星,完全傻掉了。
等羡倒在地上,感受着脸上刺骨的疼痛,心中洋溢起了淡淡的忧伤,尤其是在没有得到任务完成的声音,更是一时之间双目无神,心如死灰。
他不是证明了自己没死吗?为什么任务还没有完成?不仅没有完成,还莫名地挨了一拳,自己到底是不是天选之人,怎么感觉像是灾厄之体呢?
更何况,你这糟壮汉子坏得很,哪有人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是重重一拳,这样想着,再加上药浴差点死掉的事,等羡对眼前的这个村长,产生了深深的怨恨之情。
可是,谁能告诉他,怎样才算是任务完成?为什么存活任务完成的判定如此简单,而这个证明任务,却是迟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