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初是大虞国最尊贵的郡主。
她的父兄战死沙场,替她换来一道随意挑选夫君的恩旨。
前世,她选了那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谢凛,陪着他一路官拜宰相。
可垂暮之际,谢凛却亲手给自己挖出一方坟冢。
姜元初原本以为谢凛一生克己复礼。
直到谢凛死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方手帕,意识迷离的重复说着:“对不起。”
姜元初刨开谢凛的坟,那里面满满都是写给赵青檀的书信。
“青檀吾妻,你我山盟,今生已负;来世宁舍乌纱冠,九霄鬓云,甘愿与卿朝暮。”
她含泪闭眼,再睁开时——
“元初,你确定要嫁给镇国公府世子谢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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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让姜元初心头一震。
是皇帝舅父。
他还未生白发,正慈爱的看着她。
她竟重生了,回到了赐婚这天!
“镇国公府世子谢凛德行端方,镇国公府这几年虽没落,但好在谢凛争气,成了新科状元郎,到也不算委屈了你。”
“不!”姜元初陡然拔高声调。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姜元初轻咳两声。
“舅舅......元初并不想嫁给谢世子。”
皇帝察觉到姜元初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了?”
他记得元初这小姑娘小时候就喜欢跟在谢凛身后,一直追到现在。
姜元初死死攥着衣袖,脑海中全是前世谢凛墓中写给赵青檀的书信。
“来世宁舍乌纱冠,甘愿与卿朝暮。”
这句话像刀子一般直插在姜元初心头,她顾不得鲜血淋漓,只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一世,她选择成全谢凛和赵青檀。
她要离开京城,山高水远,总之不要再看到这二人。
姜元初想到了一个人。
“舅舅,元初想嫁给镇国将军萧枕弦。”
“萧枕弦?你可想好了?”皇帝有些诧异姜元初的回答。
萧枕弦,镇国将军,终年镇守边关,上辈子姜元初好似未曾听闻他有心上人。
总归拆散有情人的事情,她不愿再做了。
姜元初深吸一口气:“想清楚了,元初......就选他!”
她盘算着,假若萧枕弦实在与她过不下去,大不了过些时日再求一道和离的旨意,只要能找个理由离开京城,留在边关,姜元初便知足了。
即便谢凛儿时与她互许终身, 但既然谢凛无情......
那她便休!
皇帝沉吟片刻,终是提笔下旨:“元初,萧枕弦为国为民,乃是忠臣良将,可你嫁与他少不了要远赴边关......你是阿姊唯一的女儿,叫朕如何能放心啊。”
想起为国捐躯的定王和姐姐,皇帝有些怅然。
“放心吧舅舅,元初会照顾好自己的。”
姜元初接过圣旨,想起前世拿到和谢凛的赐婚圣旨时,她满心欢喜的去谢府,却难得见他喝了一夜闷酒。
谢凛性格内敛,姜元初原以为他是欣喜的,他们终于履行幼时在华亭寺的约定,终成眷属。
现在想来,谢凛哪里是为娶她而欣喜,分明是为与赵青檀错过而难受。
强压下心中苦涩,姜元初不知不觉走到踏雪亭。
前世,她最爱与谢凛在这对弈,烹雪煮茶,难得惬意。
现下冬日已过,这里积雪消散,春日迟迟,显得格外荒凉。
谢凛一袭雪色衣衫坐在亭中,脊背挺拔,面色沉静,左右互弈。
这是姜元初知道谢凛心有所属后,二人第一次碰面。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
可她刚转过身,背后便传来谢凛的清冽的嗓音。
“郡主留步。”
姜元初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面对谢凛。
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谢世子找我何事?”
姜元初疏离的态度让谢凛一愣,
有些不爽快。
但谢凛没有在意,撩起衣摆,施然跪下。
“臣已有心上人,望公主成全!”
姜元初脑中轰然炸开。
看着谢凛决然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姜元初脑海——
谢凛......也重生了?
所以这一世早早的拦住她,要与赵青檀九霄鬓云,双宿双飞?
姜元初握着圣旨的手颤抖。
谢凛显然也注意到姜元初手上的圣旨,脸色一变。
难道皇帝已经给他们赐婚了?
“你可知道抗旨的后果?”姜元初死死的憋住眼泪。
“臣甘愿贬为庶民,永世不入京城!”谢凛重重叩首,“只愿与一人朝暮。”
姜元初心痛闭眼,眼角湿润。
她深吸一口气,在谢凛起身前,不动声色的擦去泪痕。
和她在一起就那么痛苦吗?宁可贬为庶人,也要与她划清界限?
好,她成全他们!
姜元初刚要开口,就听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阿凛,我来迟了。”
赵青檀一袭绯色留仙裙,缓步走来,鬓间莹白色的玉簪格外惹眼。
姜元初认得那玉,是谢家传给儿媳的千年暖玉。
上一世在姜元初手里,可只是一块未打磨的玉块。
这一世竟被谢凛打成簪子送给赵青檀了。
他竟爱她至此。
赵青檀像是才发觉姜元初似的,淡笑着行礼,
“瑶光郡主见笑了,阿凛约我在此处对弈,家中忙着宴请京中女眷,青檀这才来迟了。”
面前二人并立,恍若神仙眷侣。
姜元初轻轻地碎掉了,她转身想走,却被赵青檀留住。
“瑶光郡主初初入京,不若与我一同赴宴,也好与世家小姐们熟悉熟悉。”
赵青檀说着便欲挽住姜元初,明媚的脸上尽是和善。
姜元初打掉她的手,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歉疚,面对赵青檀,她多少有些不自然。
可那不是赵青檀的错。
“不必了。”
京城贵女间宴客集会,至少一月前就该给对方下帖子,若诚心相邀,何必临时起意,口头告知?
赵青檀嘴角笑容一僵,她向来是众人追捧的对象,还没被如此拒绝过。
想着,语气里带了一丝难为情,强撑着尴尬笑道:“也对,是我......思虑不周了,下次定提前给郡主下帖相邀。”
谢凛上前一步,将赵青檀护在身后,
“郡主,青檀只是好意。”谢凛神色间写满不容拒绝。
“只是宴会而已。”谢凛怕她不去,温声补了一句。
姜元初没来由一股怒火,她现在已经不是丞相夫人了,谢凛凭什么命令她?
“本郡主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怒气让姜元初难得摆起了郡主的架子。
谢凛拱手,“我会陪郡主一同前往。”
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身后的内侍会意,一左一右将姜元初钳制。
姜元初拼命挣扎,争执间发髻散乱,外衫不整。
女子衣冠不整的出门,在大虞是要被世人诟病的。
何况姜元初还是郡主,贵女典范。
谢凛这是要干什么!
她几乎要哭了,语气软了下来,“谢凛,起码让我整理一下衣衫。”
泪水朦胧,模糊间,她听到谢凛语气冰冷。
“这由不得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