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浮在上空,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缕幽魂。
而手术室忙作一团。
我那具焦尸被随手扔在那,无人在意。
手术终于结束。
季景年把我装进冰袋,拉上拉链前看了眼我,眼神怜悯,叹了口气。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安息。”
我的心陡然钝痛。
如果你知道这尸体是我,你还会这样温柔吗,季景年?
冰袋被推进停尸房,门被重重关上。
季景年打开手机,里面是几百个我的未接来电。
“许初念,你以为死缠烂打就能让我对你回心转意?做梦。”
他脸似寒冰,面露厌恶。
“又跟师姐吵架了?”
科室几个同行见他这模样,纷纷替他说话:
“季医生这么好,我要是你老婆绝对不舍得跟你闹脾气。”
我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楚楚皱眉:
“就是,许师姐也太小气了。”
“论医术论品行,季师兄配她都绰绰有余好吧。”
看着我曾经的徒弟对季景年一味奉承讨好,对我却极尽贬低,我突然觉得好可笑。
他们是不是忘了,曾经我才是医院的首席专家,响彻四方的白衣圣手?
可现在,一切荣耀都是季景年的了。
果然,听了这些话,季景年眉头舒展了,又拿起手机,盯着通话栏,语气高傲。
“许初念,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只要你乖乖认错,我可以给你亲自向林歆道歉的机会。”
季景年拨通了号码,对面显示无人接听。
“许初念,给脸不要脸是吧?玩欲擒故纵?”
他冷笑,“那就看谁耗得过谁。早晚有一天你会跪在我面前求饶。”
这时,林歆醒了。
“对不起景年,是我让初念姐生气了,她昨天打电话来说她去朋友家了。都怪我不好,是我气走了她,我会亲自向她道歉的。”
这样柔弱的样子,像极了季景年记忆里的清纯模样。
林歆是季景年的高中初恋。
温婉多情,暗生情愫,却在高三突然出国音讯全无。
可是几个月前,她回来了。
也就是那时起,季景年开始越来越晚回家。
手机也越来越频繁响起,有时候是在他抱着我酣睡的午夜,有时候是在难得休假的晚上,有时候甚至是在我的生日宴。接到电话后,他急匆匆地扔下我就走,像有天大的事情。
慢慢地一天天过去,看向我的目光也越来越不耐烦。
最开始,我以为是他工作太累,体贴周到,关怀备至。
直到那晚,我看到了他手机里的暧昧短信。
【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陪我呀?人家睡不着嘛。】
原来我一个人守着家度过一个个漫漫长夜的时候,他却在另一个温暖的家里,和他的初恋林歆相拥而眠。
多么可笑!
刚经历一场手术的林歆嘴唇苍白,季景年看在眼里,满眼心疼:
“你跟她道歉干什么?应该是她滚过来跪下给你道歉!她害死了一条生命,要不是你拦着,我绝对会送她进监狱!”
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林歆那个流产的孩子吗?
可季景年,你知不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有推她啊。
那天在楼梯上,我碰都没碰到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摔下去了。
我看到血流的那么多,那么鲜红,就像五年前那场医闹从我肚子伤口里流出来的血一样可怕,我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
可为什么你一言不发就信了她的眼泪,却不肯听我解释一句呢?
林歆满脸温柔:“景年,你对我真好。我们一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季景年又一次低头给我发了信息。
“林歆刚做完手术,你要是真想我原谅你,就乖乖过来道歉求她原谅,这事在我这就算翻篇了。”
可他马上发现,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五分钟都没有人回。
要换了平时,我犯了错,他给了台阶,我早就屁颠屁颠地顺坡下了。
季景年生了疑,安抚完林歆,打算出门继续联系我。
可刚一出门,保姆的电话就焦急打了过来:
“季先生,夫人她失踪了!”
季景年眼露不耐:
“失踪就失踪,这女人跟我闹脾气去朋友家了,过几天不就回来了?”
“可,可夫人她几天前就不见了,问过她朋友了也都说没去他们那,她的东西也都好好的没动过,怎么找都找不到,整个人人间蒸发了!”
季景年心底忽然用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想起那个女人肚子上的疤......
他僵硬地看向手术室。
刚刚拖走尸体的医疗垃圾车,十分钟前就停在这儿,由他亲眼送走。
就在这时,科室的护士拿着单子走过来,满脸笑容。
“季医生,原来你在这儿啊,忘了说了,刚才的器官捐献者的身份确认单需要你签一下字。”
季景年心狂跳。
他颤抖着,面色发白地拿起那张冰冷的单子。
却猛然看到第一行字——
“捐献人姓名:许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