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完牙的我爸像只斗败了的赖皮狗，瘫倒在牙椅上缓了两个多小时。
「爸，你也太厉害了吧！刚刚那医生说，他从业以来就没有不上麻药拔牙的，您是第一人啊！」
这一顿恭维直接让他不好再怪我不劝着他上麻药的事儿，只能黑着脸让我赶紧去缴费。
虽然用的是我兼职赚的钱，但冲我爸嚎的那几嗓子，这钱也花得值。
回家之前，医生叮嘱我爸需要吃半个月的流食，但我看他那样子，很显然不打算遵医嘱。
果然，回家就让我妈给他用高压锅炖几只猪蹄。
东西刚端上桌，滚烫的酱汁都还没沉到碗底就被他送进了嘴里，咬下去的一瞬间，我爸顿了一下。
脸色立马变得有些苍白，紧接着又变得异常红润。
我跟我妈就在一旁看着，他硬是一点没歇把那只猪蹄吃完了。
等我妈跟我去厨房洗碗时，才猛猛给自己灌水。
之后几天倒是乖觉地吃起了流食，想来也是疼怕了。
很快，高中放寒假了，我爸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终于回家。
像是家里来了稀客，我爸一直指使我给我弟拿零食、削水果，又亲自打开了从不让我看的电视机。
「小源儿，你喜欢看啥电视，自己调。」
「现在谁还看电视啊？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买个手机？我们现在都流行打游戏了！」
我爸立马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我弟，「你在学校读书这么辛苦，回来了就好好放松，爸的手机给你玩儿。」
「谁要你这种破手机啊？那游戏你这手机根本带不动。」
全家估计也就我弟敢这么跟我爸说话，这话要是我说的，下一秒凳子就能出现在我头上。
「这……这手机是买了挺久了，你要个啥样的？下午爸就带你去买，多少钱啊？」
「八千多。」
「八千多啊？」
我爸的声音有些迟疑，他那手机就几百块，应该很难想象什么手机得要这么多钱。
「好一点的手机都要这个价啊，我还没说我同学他们家里都给买一万多的手机呢！」
「行，买！人家都有了，你也要有，这点钱爸还是出得起的。」
吃过午饭，爷俩一起出了门，快到晚上的时候才回来。
两人手上拿着一模一样的手机。
「晓慧啊，这新手机确实不一样啊，比我原来那个好用多了。而且你是不知道，回来的这一路上，好些人都特别羡慕地把我看着，倍儿有面子！」
没过几天，我弟又说要学游泳，我爸二话不说给他报了班。
听到我弟回来夸游泳教练技术好、身材棒，又心戚戚的，「想当年，你爸我游泳也是一把好手，只是现在疏于锻炼，好久没游了。」
所以当他知道镇里准备搞个冬泳比赛时，立马就报了名。
零下十几度的天，他又有心肌炎，上一世我拦着他不让去，他说我是见不得他好，白白浪费锻炼身体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我非常鼓励他去。
「太好了，到时候我跟妈还有弟弟都一起去给您加油，镇上肯定也会去不少人，要是得了第一名，说不定还有记者来采访您呢。」
几句话，我爸跟喝了假酒似的，好像已经拿到了第一名，有些飘飘然了，「那也是没办法，毕竟我之前当过兵，身体素质肯定比他们要好上一些。」
很快，时间来到了比赛这天。
观赛的人果然不少，气氛热烈，参赛选手们更是精神昂扬。
我瞥了眼身上还裹着大棉袄的我爸，他半边脸都有些红肿了，昨晚牙又疼了一晚上，今天却还是为了「第一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