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代做黄河捞尸人，有捞死不捞生的规矩。
否则会引来血光之灾。
我心一软，还是把裴砚捞了上来。
未婚夫本就嫌我晦气，这下直接退婚另娶，怕沾血光。
我没在意，只记得裴砚说我再捞一百个死人就成亲。
黄河堤坝被炸那天，宛城洪水滔天。
敌国士兵齐刷刷欢呼。
“殿下妙计。”
连杀鱼都怕的裴砚亲手斩下大王头颅，成了云端上的秦国太子。
未婚夫催我快跑，顺流而下再也不要回来。
我才不听他的，马上就要捞够一百个人了。
我撑着篙，欢欢喜喜地喊裴砚。
“阿砚，今日就娶我吧。”
裴砚轻笑，如往日一样抚平我头发。
“小也乖，先回家，入夜我们就成婚。”
我乖乖点头。
总是阿砚等我捞尸回家，这次我也能等他。
等他实现承诺，娶我回家。
阿砚从来不撒谎，可这一次他说错了。
我们的家被洪水冲走。
我只能坐在捞尸船上拿出绣绷。
为了做盖头，我找城东头的裁缝要了最好的布。
可左看右看，还没有河水红。
我细细戳着线。
祁修昀新娶的娘子原本惨白的脸越发白了，她顺水飘过来对我尖叫：
“杨清也，你还不快跑？裴砚不可能娶你，他要屠城，快逃命啊！”
我嫌她烦。
抢了我的未婚夫还不够，连我跟阿砚成亲都诅咒。
就是看不得我幸福。
就算我痴傻，也知道裴砚对我最好。
他答应要娶我，怎会食言。
新娘子闭嘴了，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裴砚。
再也没眨过。
我扑在裴砚冰冷盔甲上，献宝似的给他看。
“鸳鸯戏水，绣得好不好看？”
针，我不善女工，扎破了十根手指才绣出。
民间说就能夫妻恩爱白头。
我盼着裴砚给我盖上。
可他只是放到一边，搂着我说。
“这里太臭太吵，我们去新家成亲。”
我不情愿。
我们的家就在这，还有哪个新家。
算了，他很累，我不该闹。
上了一艘大船，轰隆的炸雷声减弱。
我缩在裴砚怀里，看到从未见过的黄河。
以前扬言把我浸猪笼的老族长飘在水上，嘴里黑洞洞的。
阿砚总说要为我报仇，原来是这个时候。
可这么飘着不好，我准备下船去捞尸。
裴砚却说有人会来处理。
“小也，我不想你太累。”
说话时，有人踢着新娘子的头跑过去，笑声刺耳。
我有点无措。
只好蜷缩进裴砚的战袍里。
“阿砚，你是带我逃命吗？”
“嗯，带你走。放心吧小也，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不被丢下就好。
去哪里都行。
我环顾四周，心里像空了一块。
“我走了，谁来捞尸？”
“会有别人的。小也，你不是想成亲后离开宛城吗？”
裴砚记性很好，总记得我每一个睡前心愿。
可是他怎么忘了。
捞尸人要在黄河前拜天地，以后才能幸福得长长久久。
我没说出口。
因为阿砚最讨厌鬼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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