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喉咙里火烧火燎,云曦睁开眼睛。
入目并非想象中的阴曹地府,而是一个破败的屋顶。
茅草稀疏,几缕天光从缝隙里漏下来,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洗得发白、带着补丁的粗布单子。
她没死?
耳边传来清亮的少年声音。
“老登,你这药到底行不行?这都第三天了,再不醒,家底可都要赔进去了!”
“不应该啊,我可是用了库房里唯一一颗七品回春丹!”
卫垚看着自家胡子拉碴、眼屎还挂在眼角的便宜师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老登除了那一颗回春丹,都是八品以上的丹药,抠不死他。
被叫做“老登”的天弃谷谷主晏千绝掏了掏耳朵,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本卷了边的《风流剑仙俏狐妖》话本子:
“急什么?死不了!那缕混沌气吊着呢!再等等,再等等......哎,这狐妖画得不行,媚骨差了点意思!” 说着,目光又溜回话本上。
云曦:“......”
这是什么情况?
云曦费力睁开眼,两张放大的脸凑了过来嘀嘀咕咕。
“你看,她这不就醒了,为师的丹药还是有点用的......”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如同破风箱般响起。
“咳咳咳…咳咳......”
云曦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去。
只见屋子角落里,一个清瘦青年,眉心一抹红痕,正佝偻着背,咳得撕心裂肺,苍白昳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厥过去。
待看清他的面容后,云曦的心猛地一跳!
“恩人?”
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前世她偷听到换血之事后,曾逃出了青阳宗,在她最绝望的逃亡路上,曾短暂收留过她。
云曦记得,当时他身上已无丝毫灵力,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凡人。
原来,恩人是受了伤,才会修为跌落吗?
她想的出神,却被卫垚打断:
“喂,你这人好生奇怪,虽然是老黄把你背回来的,但丹药是老登给的,伤是我治的,我大师兄什么都没干,你居然认他当恩人?”
云曦面色赧然,起身抱拳。
“不知此处是何地?我乃东州散修,此番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娃娃脸少年卫垚惊奇地“咦”了一声:“大师兄,你不也是东州的?”
谢不言终于不咳了,拿出一块刻着“天弃谷”的仙盟令。
“嗯,此处是西州天弃谷,我唤谢不言。”
修界分为四州,宗门若干,又设仙盟统领。云曦在青阳宗时和仙盟的人打过不少交道,她一眼认出来,这块仙盟令做不得假。
原来恩人叫谢不言,宗门是天弃谷......
前世,她被抓回去后曾偷听看守弟子说起过,天弃谷被青阳宗以包庇魔修余孽的罪名围剿。
如今想来,他们落得个无人生还的下场,想必是因为谢不言帮了她的缘故。
云曦心中沉痛。
听闻天弃谷在四州大比里年年稳坐倒一,在仙盟处处被排挤。如今修界,六品以上的丹药就十分少见,一枚七品丹药甚至能当一个三流宗门的镇宗之宝了。
就这么一个穷困潦倒的宗门,还拿了唯一的七品丹药来救她......
她欠天弃谷一条命,前世是,今生更是。
还未等云曦缓过神,晏千绝终于舍得从话本子里抬起头,朝卫垚抬了抬下巴:“既然醒了,老小,给她算一下账。”
卫垚从怀里掏出他那油光锃亮的旧算盘,手指翻飞,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清脆刺耳。
他竖起一根手指:“看门老黄把你叼回来,老黄虽然瘸,但出场费不能少!算你......嗯,十块灵石!看在你快死的份上,友情价!”
兜里一块灵石都摸不出来的云曦:“......”
更心痛了怎么办?
“这屋子,冬凉夏暖,还有你呼吸的这谷里精纯的灵气!按天算,一天一块灵石!你昏迷了三天,先收三块!”
云曦感受着稀薄的灵气,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刀疤叔这几天不在,谷里的饭是我熬的,一顿饭算你五块灵石,还有别的......”
卫垚得意洋洋地将算盘转向云曦,指着最下面的一行数字:
“喏!看清楚了!总计四百六十八块灵石!零头给你抹了,承惠。”
卫垚嘿嘿一笑,凑到晏千绝旁边:“老登,看我厉害吧,挣了这笔咱们谷里三个月不用做黑工了。”
晏千绝敷衍地嗯了两声,拿着话本起身:
“老大,记得回一下仙盟,就说这次西州宗门大比我们凑不齐人数......”
云曦微怔,算了算日子。
四州大比每三十年举行一次,今年恰在青阳宗举办,青阳宗拿着直通四州大比的保送名额的,但别的宗门,尤其是近些年越发落败的西州,是要通过西州大比,决定出十个去往东州参赛的修士名额。
虽然一直听说天弃谷稳坐四州大比倒数第一的宝座,没想到连参赛人数都凑不齐。
等等......
通常大比的头名奖励,有一大笔灵石,四州大比的奖励更是丰厚。
要是没有自废修为,她有信心带着天弃谷夺得西州大比的头名。
前世,正是在她的带领下,青阳宗拿了四州第一,声名高涨,虽然最后的魁首是秦楚楚......
云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目光灼灼。
“我身无分文。”
“我的命,是你们救的,你们的药材,不能白费。”
“大比的头名灵石......我帮你们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