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宵刚才扔点心出来的那扇门,却始终再未动过。
我明明什么心思也没有,不过是十八代的先祖,在饥荒年曾得过谢家的一饭之恩,许诺要将自家的女儿许给谢家报恩,到了我这代才好容易生出个女儿。
多方打探,千里迢迢赶来报恩时,谢家却早凭军功成了高门显贵,瞧不上我这乡下人。
谢夫人见我一身补丁,体面一笑,说让孩子给人当媳妇那套报恩,全是糟粕,一挥手勾了当年那碗饭的债。
我心里一咯噔,要是报恩不成,回去之后怕是要被我爹骂成筛子。
好在老夫人念佛,发了慈悲,许我给谢宵当三年伴读当报恩,月例银子,一律参府中二等丫鬟。
我娘从小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把我送进府前又千叮万嘱,人家现在发达了,就算看不上咱,咱也要想办法报答,哪怕只当个婢女,也要做得出色,不能让人觉得咱是打秋风的。
我记得牢,当即答应老夫人,却拒绝了月例银子,老夫人笑我憨厚,对谢夫人道:「让这孩子给宵儿当伴读,不会出错,她不要月例银子,直接她老子娘。」
……
我不识字,可给谢宵做伴读,却得和他一起读书。
便只能白日给谢宵研墨,盯着他完成夫子留下的功课后,夜里点灯熬油到三更,去记那些奇怪的小方块。
睡到五更,便又得起床,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给谢宵准备当日去学堂的物品。
日子长了,眼周留下一圈青黑,
谢宵见了,嘲笑我不看路撞了树,眼圈黑得熊猫狗一样。
说着,就让秋菊给我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可一听我是为了认字熬大夜,给我递药膏的手突然顿在半空,冷笑一声,竟扔了药膏,讽道:
「像你这种土包子,也配认字?」
我盯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发酸。
直到后来有次,我因为实在太困,直接趴在砚台上睡着了,墨水未干,直接在鼻子一周印出一个黑漆漆的圆。
谢宵见了,直接和学堂的人指着我的鼻子大笑:
「我就说一个土包子,还认字?不过是只偷墨吃的老鼠!哈哈哈。」
沈嫣瞧了,轻轻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娇嗔:「还不是你家老夫人知道你不愿记笔记,才给你找了个听话认学的姑娘,人家都是为了你,你还拿人家取笑,好不要脸。」
他忙去哄沈嫣:「好姐姐,我错了,我不在你面前开她的玩笑了好不好?」
沈嫣却又得意笑道:「逗你的,一个乡巴佬,字写得蟑螂爬一样,你能认得?看我的吧。」
谢宵忙道了谢,朝我这边做了个鬼脸:「土狗。」
我紧咬下唇,没再说话,这样的日子并不少,可我却仍忍得着委屈记笔记。
沈嫣的笔记是板板正正,可里面的内容,却全是夫子的原话,就连夫子骂学生的朽木都要记上。
回去后,谢宵看的还是我那七扭八歪的笔记,一边骂:「狗啃的字」,一边送了我各种字帖和高端毛笔,傲娇道:「可千万别因为一只笔就喜欢上小爷,小爷就是看你天天写字用掉毛厉害,不想吃进一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