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干什么?」
李俊浩就那么堵在门口,像一堵墙,没有丝毫要让我进去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从我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落到我身上那件质地优良的风衣,最后停留在我脚下那双干净的皮鞋上。
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刺得我浑身发冷。
「俊浩,是我,姐姐回来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爸怎么样了?我带钱回来了!」
说着,我急忙举起手里那个装着两万块钱的信封,像举着一面可以证明我自己的旗帜。
然而,俊浩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时,眼神里的鄙夷和厌恶更浓了。
「钱?」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我们家不缺你这种钱。」
我愣住了,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俊浩,你胡说什么?爸等着这笔钱做手术啊!」
「我说了,我们不需要!」他突然拔高了音量,引得邻居家的窗户后面,探出了几个好奇的脑袋。
我急得满头是汗,五年未见的亲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让开,我要见妈和爸!」我伸手想推开他,他却像一棵钉在地上的树,纹丝不动。
「见他们?你还有脸见他们?」俊浩的眼睛红了,情绪激动地指着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家这五年在镇上是怎么过日子的?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里是怎么被同学指指点点的?」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他们说,我姐姐为了钱,把自己卖到了中国!他们说,我们家是靠卖女儿过活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轰鸣。我以为我是在为家庭付出,我以为我寄回来的钱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能让他们挺直腰杆。可我从没想过,我的「牺牲」,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如此不堪的「交易」。
我更没想过,这份「不堪」,会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我最亲的弟弟心里。
「俊浩……我……」我想解释,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走!」他指着院子外面,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家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用你卖身换来的钱!你马上给我走!」
正在这时,屋里传来了母亲焦急的声音:「俊浩!谁在外面啊?」
随着话音,母亲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当她看到我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秀珍……我的女儿……你回来了……」
她颤抖着向我伸出手,我刚要迎上去,俊浩却一把拦在了我们中间。
「妈!你让她走!我们家不欢迎她!」
「你疯了!这是你姐姐!」母亲急得去拉他的胳膊。
「我没有这种姐姐!」俊浩固执地吼道,他眼中的恨意,是那么真实,那么灼人。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又令人心碎的一幕,手脚冰凉。我魂牵梦萦了五年的家,就在眼前,可我却进不去。我最亲的弟弟,视我如仇人。
我所有的期待、喜悦和近乡情怯,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