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赶到时,我们的家门口已经被泼了油漆,
上一秒还在我们门口替天行道的人们听见鸣笛声早已经跑得没影,
丈夫跟着警察去物业调取监控,
却被一口回绝:
“不好意思业主,我们的监控正好今天检修,可能什么都没有录下来。”
警察看见陷入僵局,也只是敷衍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还没等我们走远,就听见物业经理在背后小声地议论:
“这夫妻俩还是大学教授呢,这么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是禽兽,
放心吧,有我们在这监控他们保准拿不到。”
“是啊,经理,我们帮着他们传播正能量,那些主播都说明天给我们送锦旗呢。”
就连没走远的警察也装作充耳不闻,
丈夫忍着膝盖旧伤的疼痛快步跑上前理论:
“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吗?为什么还让我们回家等着。”
警察神情冷漠像个机器人只重复这一句话:“这位先生,请你回去等消息。”
转身离开时随行的跟班还小声吐槽了一句:
“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这世道不是老人变坏了,
而是坏人变老了——”
此刻我和明远内心深深的无力感一如十五年前,
我叹了口气:“明远,算了,我们回去吧。”
我搀扶着丈夫慢慢走回家,
看着屋门口的触目惊心的红油漆淅淅沥沥滴落在我精心打理的花朵上,
丈夫忍不住蹲下身小声地哭了,
“君华,小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
还在直播间大肆收礼物涨粉的女儿,
哪里又会在乎这个年纪半百曾经最爱她的父亲此刻的心碎呢?
白天还干干净净的墙面此时被记号笔密密麻麻写着辱骂的话语,
“狗男女,重男轻女去死吧”
“你们俩老不死的一定会下地狱”
……
就连我和明远的身份信息,工作单位等个人信息,
都被开盒写在墙上
全是我接过丈夫怀里抱着的那株兰花:
“不要紧的,明远,大不了不要了。”
花不要了,被糟蹋过地房子也可以不要了,就连女儿我们也打算不要了。
我拿起地上剩下的半桶油漆,
拿着刷子一点一点均匀地覆盖掉那些话语,
就像这些年我自己一点一点粉刷着自己的千疮百孔的心,
让自己不去想起小惠,我们曾经最疼爱最想保护的女儿。
丈夫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将墙上难听的话盖住,
“明远,你看全涂红了也还不错,
盖不住的地方明天我们去五金店再买点其他颜色的油漆,画点别的图案。”
彻底绷不住的丈夫抱着我哭得颤抖:
“君华,你总是这么乐观,你嫁给我后悔过吗?”
我看着早就不再风华正茂的丈夫,
眼角带泪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没关系的,也还好有你,我也不后悔。”
我知道小惠是想用这一招逼迫我和丈夫服软,
满足她一个月前找上门提出的条件,
可我和丈夫已经为她妥协了半生,这一次我们不想再妥协了。
丈夫已经开始长皱纹的手紧紧牵住我,
看着这堵实在算不上美观的红墙:
“君华,我们搬家吧。像我们年轻时说的那样,
我们去环游世界。”
我紧紧回握住他温暖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