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会为白天之事解释一二。
谁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回京后,不能再让湘云受苦了!”
“我不能再让你受苦了!”
就在上月,陆文渊也这么对我说过。
当时他因为感染霍疾病得快虚脱,人也半昏半醒。
我花光家里所有积蓄给他请大夫,亲自上山去挖了好几天草药。
他苏醒后,神情郁郁:
“婉儿,我此生怕是不用想着回京了,这望北镇大概也会是我埋骨地了。”
“我曾想效仿恩师,哪怕被贬,也要名垂青史。可经此一病,如今家中是捉襟见肘,哪还能谈何抱负……”
我绞尽脑汁劝慰他:
“夫君多吃饭,养好身子,我们夫妻同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虽说京城繁华,但咱岭南也有岭南的好,冬天暖,夏天果蔬多,就连皇家想吃的荔枝,我们都能吃个够。”
我如数家珍,说着接下来去采哪些野菜,捕何种海味,给饭铺增加菜式花样,不愁没有生意,定能赚钱。
他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定能赚钱?”
我笑弯了眉眼:“夫君只管授业,养家的事有我呢。”
陆文渊眸底的阴霾,终于散了几分。
他拉着我的手,摩挲着我指间的老茧:
“娘子,往后休沐时,我去饭铺帮你,定不能再让你受苦了。”
后来,他闲暇时便帮我算账本。
烛光洒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他轻轻叹息:
“若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好似也不错……”
“砰”。
瓷碗碰在木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把汤药喝了吧。”陆文渊指了指桌面。
“回京后,我单独租个宅子给你住,再买些丫头伺候你,这五年你也确实辛苦了……”
我看着黑乎乎的汤药,习惯成自然地端起喝了一大口。
婚后我一直未孕,医馆大夫给我开了几个方子调理。
我皱了皱眉头,今日的汤药实在太苦了。
或许是知道我奢甜,陆文渊故意给我熬了那副最苦的药方,想惩罚我今日在姚兴贵面前给他带来的尴尬。
又或许,这药其实没那么苦。
是心底密密麻麻的酸涩影响了味觉。
苦过之后,是钻心的痛。
见我呆呆坐着,陆文渊率先打破了寂静。
“姚兴贵说,这些年湘云随着楚家军守在西北边关,京中和西北军中也有不少才俊求娶,她却都不愿。”
“她明知我到了这僻野之地可能再也无法回京,却宁愿孤苦伶仃一辈子……”
“当年,我和她议亲……终究是我连累了她。这一次,我不想再辜负她。”
不想辜负她,那便能辜负我?
我缓缓抬起头,想看清他是用何表情说出这等深情又凉薄之言。
陆文渊别过脸,沉吟片刻。
“当然,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只是京城规矩多,恐你一时无法融入,待我先去京城租赁宅院,再来接你。”
“湘云出身将门,楚家可能不愿她与你为平妻。”
“所以,婉儿,你先在府外住着,待我大婚后接你入府……做妾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