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点,整座城市沉浸在睡梦中。沈砚舟在书房里修改着助行器的设计图,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异样的响动。他放下手中的绘图笔,侧耳倾听——是母亲压抑的呻吟声。
他立即起身冲进母亲房间,只见李桂兰蜷缩在床上,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襟,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妈,您怎么了?”沈砚舟快步上前,扶住母亲颤抖的肩膀。
李桂兰艰难地喘息着,嘴唇已经发紫:“砚舟...胸口...闷得慌...喘不过气...”
沈砚舟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拿起手机拨打120,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和地址。挂断电话后,他一把抱起母亲,快步向门外走去。
“爸爸...”念安被动静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房门口。看到奶奶痛苦的样子,她的小脸顿时写满了恐惧。
“安安乖,奶奶不舒服,妈妈还在工作,还没回来,爸爸要送奶奶去医院。”沈砚舟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先去张阿姨家待一会儿,爸爸很快就回来。”
他抱着母亲快步走到对门,急促地敲响了邻居张阿姨家的门。门很快开了,张阿姨一看这情形,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去吧,念安交给我。”张阿姨接过念安,轻声安慰着被吓坏的孩子。
沈砚舟感激地点点头,抱着母亲冲下楼去。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初秋的凉风扑面而来,他感觉到母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迅速将李桂兰安置在担架上,沈砚舟紧随其后上了车。救护车内,他看着医护人员给母亲戴上氧气面罩,测量血压和心率,一颗心悬在了半空。

“患者血压很低,心率过快,需要尽快做心电图。”医护人员严肃地说。
沈砚舟紧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轻声安慰:“妈,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李桂兰勉强睁着眼睛,目光中满是痛苦和担忧。沈砚舟知道,母亲不仅是在忍受病痛,更是在担心医疗费用。
到达医院急诊室后,医护人员迅速将李桂兰推进抢救室。沈砚舟被拦在门外,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拿着心电图走出来。
“你是患者的家属?”医生问道。
“是的,我是她儿子。”沈砚舟急忙上前,“我母亲情况怎么样?”
医生指着心电图上的波形:“冠心病急性发作,心肌缺血严重,必须立即做心脏支架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沈砚舟的心猛地一紧:“那就做手术,请你们一定要救她。”
医生点点头:“手术费用需要十二万,现在要先交五万押金。”
十二万。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沈砚舟心上。他摸出手机,颤抖着打开银行账户,余额显示八万——这是他积攒了许久的私活报酬和家里所剩无几的积蓄,原本是准备给念安买靶向药的。
还差四万。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苏晚晴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震耳的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醉意:“什么事?我在陪顾总他们唱歌呢...”
沈砚舟急得声音发抖:“晚晴,妈急性心梗,需要马上做心脏支架手术,还差四万块钱,你能不能先转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音乐声小了些,似乎是苏晚晴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我们正在庆祝意向书签成,顾总还在呢...你先把你的钱垫上不行吗?”
“我已经垫了八万,可还差四万。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耽误不得...”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苏晚晴打断他,“等我这边结束再说,顾总叫我了。”
电话被挂断了。沈砚舟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妻子会如此冷漠。他再次拨通电话,却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盯着黑屏的手机,沈砚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抢救室里躺着的是他的母亲,而他的妻子却因为一个庆功宴,连四万块钱都不肯拿出来救命。
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插入头发中。母亲的呻吟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而苏晚晴那不耐烦的语气更是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沈砚舟猛地站起来,翻开手机通讯录,急切地寻找着可能的求助对象。可是深更半夜,谁能一下子拿出四万块钱?
突然,他想起小区门口贴着的一张“应急贷款”小广告。当时他路过时还嗤之以鼻,没想到现在却要指望这个。
他找到那张广告的照片,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需要多少钱?”电话那头的男声粗哑而直接。
“四万,现在就要。”沈砚舟压低声音。
对方报了一个郊区的地址:“现在过来,带上身份证和房产证。”
挂了电话,沈砚舟看了一眼抢救室的方向,咬了咬牙,快步走出医院。
凌晨四点,他骑着电动车赶到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仓库里只有一个光头男人,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后抽烟。
“借钱?”光头男人上下打量着沈砚舟。
沈砚舟点点头,拿出身份证和房产证:“我需要四万,急用。”
男人扔给他一张打印好的欠条:“借四万,月息一毛五,三个月内还清。还不上,就用房子抵债。”
沈砚舟看着欠条上“卖房子”三个字,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这套房子是他和苏晚晴的婚房,也是念安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是他们唯一的家。
“签不签?你妈还在医院等着呢。”男人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沈砚舟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痛苦的表情,还有念安天真无邪的笑脸。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欠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检查了签名,从桌下拿出四沓现金扔在桌上:“数数。”
沈砚舟快速清点后,将钱装进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仓库。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微风带着凉意。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时,沈砚舟停下电动车,走进去买了最便宜的那种止痛药,一瓶只要十块钱。
赶到医院时,天已大亮。他直奔缴费窗口,交上了五万押金。随后快步走向抢救室,正好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医生。
“你来得正好,再晚半小时就错过最佳手术时间了。”医生说,“押金交了吗?”
“交了,五万。”沈砚舟急切地问,“我母亲现在怎么样?”
“已经安排手术了,马上推进手术室。你做得对,及时缴费救了她一命。”
沈砚舟松了口气,跟随医护人员来到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紧握,祈祷着手术顺利。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李桂兰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沈砚舟,手术很成功,支架放置得很顺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在病房里,李桂兰缓缓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儿子,她虚弱地问:“砚舟...手术费...很贵吧?钱哪来的?”
沈砚舟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跟同事借的,没利息。妈您就安心养病,别操心钱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瓶止痛药,递给母亲:“这是进口的止痛药,效果好,您按时吃。”
李桂兰接过药瓶,目光中满是心疼和愧疚:“苦了你了,儿子...”
“不苦,只要妈好好的,我怎样都行。”沈砚舟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慰。
看着母亲疲惫地闭上眼睛,沈砚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内心却一片冰凉。
那纸高利贷欠条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而苏晚晴的冷漠更是在他心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他不能倒下。母亲需要他,念安更需要他。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得咬牙走下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在沈砚舟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沉重而坚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即使背负再多的苦难,也要为所爱之人撑起一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