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网热搜天昊林晓新最新章节_悬浮时代全本小说免费阅读_（悬浮时代）全文阅读

现代职场好比一个精心设计的游戏，每个人都是玩家，同时又都是NPC——非玩家角色。林晓默坐在那间极具科技感的会议室里，看着智能玻璃墙上流动的数据图表，忽然生出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带着次品来朝贡的使者，明知贡品不入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献上。

这间会议室的设计颇具深意：墙面是整片的智能玻璃，随时可以变成显示屏，桌椅是流线型的人体工学设计，坐上去就像被什么高科技生物吞进了肚子里。处处彰显着"科技感"，却也处处透着冷漠。

她今天要评审的这款社交APP，内部代号"桃花源"，名字取得颇有反讽意味——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是要与世隔绝，而这玩意儿恨不得让人每五分钟就点开一次。后来又改名为"心流"，这名字起得更是巧妙，"心流"本是个心理学概念，指全神贯注时的愉悦状态，但用在产品上，就变成了让用户沉迷其中的委婉说法。好比把鸦片叫成"安乐散"，名字好听，本质不变。

"晓默，开始吧。"产品副总裁李哲抬了抬眼皮。这位年仅三十岁的VP穿着件灰色T恤，上面印着"颠覆一切"的英文字样，仿佛不这样标新立异，就显不出他的与众不同。那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刚磨过的刀片，能轻易剖开任何华而不实的包装。

林晓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思绪。她今天穿着件浅灰色西装，剪裁得体，既不过分时髦显得轻浮，也不过分保守显得落伍。在互联网公司，着装也是门学问，好比古时官员的补子，什么品级穿什么花样，都有不成文的规定。

"各位，'桃花源'的核心定位是'治愈系社交'。"她点开PPT，屏幕上出现一片柔和的粉色，"我们要解决的痛点是现代人的孤独感。"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想笑。一个旨在解决孤独感的产品，最终很可能会让人更加孤独——因为所有的社交都变成了屏幕上的点赞和评论，真实的交流反而更少了。这就好比用止疼药治胃病，暂时缓解了症状，却耽误了真正的治疗。

"具体方案呢？"运营部的王经理插话。这人向来以直率著称，但林晓默知道，在职场里，直率往往只是种更高级的算计。

"我们设计了三个核心功能。"林晓默切换幻灯片，"一是'心灵树洞'，用户可以匿名倾诉；二是'缘分盲盒'，随机匹配聊天对象；三是'成长花园'，记录每天的心情变化。"

她讲得条理清晰，数据翔实，连每个按钮的点击率都预估得清清楚楚。这套本事是她在这行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好比厨师掂勺，火候分寸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用户停留时间预估多少？"李总问。

"平均每次28分钟。"林晓默自信地回答。这个数字是她团队经过无数次测算得出的，既不能太高显得虚假，也不能太低缺乏吸引力。好比媒人说亲，要把双方条件说得恰如其分，才能促成这段"姻缘"。

"不够。"李哲摇头，那神态活像美食家尝到了不对味的菜肴，"至少要35分钟。你们要记住，用户的注意力就是新时代的石油，谁开采得多，谁就富可敌国。"

这话说得露骨，会议室里一时安静。林晓默想起前天在江天昊沙龙里听到的类似论调，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不同圈子的人，最终都信奉着同一套逻辑。

"我们可以加入一些游戏化设计。"产品助理小张怯生生地提议，"比如连续登录奖励，分享得积分什么的。"

"这个思路不错。"李哲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但要更深入。我们要的不是用户想来，而是用户不得不来。就像抽烟，一开始是自愿，后来就成了习惯，再后来就是依赖。"

这个比喻让林晓默心里一颤。她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那支笔在她指间转来转去，像个不知所措的陀螺。

"晓默，你觉得呢？"李哲点名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出真实想法："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关注产品的实际价值？如果只是为了增加用户黏性而加入成瘾性设计，那跟......"

"跟什么？"李哲挑眉。

"跟开设赌场没什么区别。"她说出口就后悔了。在职场里说真话，好比在宴会上放屁，虽然都是排气，但时机场合都不对。

果然，李哲的脸色沉了下来："晓默，别忘了我们的OKR。投资人要的是数据，是增长，是回报率。至于产品有没有价值，那是哲学家该考虑的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智能玻璃前，用手指划出一组数据："看这个，我们的竞争对手'瞬聊'，用户平均每天打开他们的APP四十七次。我们呢？只有二十三次。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林晓默心想，这意味着要么用户对我们的产品爱得不够深，要么就是竞争对手的产品让人上瘾的程度更深。

"意味着我们的产品还不够'粘'。"李哲自己给出了答案，"在这个时代，要么极致，要么淘汰，没有中间路线。"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霸道得很。林晓默忽然想起《围城》里那个著名的比喻：婚姻像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现在的工作也差不多，在这个数字围城里，设计产品的人想出去，使用产品的人想进来，大家都觉得自己在对方的位置上会过得更好。

"我明白。"她最终选择了妥协，"我们会优化方案，加入更多提升黏性的设计。"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同事们陆续离开，只有林晓默还坐在原地，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那上面，"桃花源"的界面设计得精美绝伦，每一像素都经过精心打磨，可她却觉得那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专门用来捕捉现代人那点可怜的空闲时间。

"还在想刚才的事？"小张凑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李总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林晓默接过咖啡，笑了笑："没事，职场如戏，全靠演技。"

这话她说得轻松，心里却沉甸甸的。想起刚入行时，她也是满怀理想，想要做出真正帮助人的产品。可现在，她更像是个高级泥瓦匠，专精于为他人建造数字围城。

回到工位，她开始修改方案。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行行代码、一个个设计思路流畅地倾泻而出。这份娴熟让她感到害怕——她竟然如此擅长设计让人上瘾的东西，好比一个厨师最拿手的竟是制作垃圾食品。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偶遇了来公司谈合作的老同学陈未然。这位仁兄今天穿了件藏青色中式外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与周围格格不入。

"哟，这不是林大师吗？"陈未然笑着打招呼，"又在设计什么让人欲罢不能的好东西？"

"比不上陈大师。"林晓默回敬，"您那是直接给人喂心灵鸡汤，我们这只是小打小闹。"

两人相视而笑，都有些苦涩。陈未然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眼她的工牌："说真的，你们这些互联网公司，现在比传销组织还厉害。传销至少还需要面对面洗脑，你们倒好，隔着屏幕就能让人上瘾。"

"彼此彼此。"林晓默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您不也在用国学智慧给人画大饼吗？"

这话说得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会儿，陈未然叹道："有时候我在想，咱们这些人，是不是都在助纣为虐？"

"至少工资不错。"林晓默自嘲地笑笑，"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有钱就是硬道理。"

"你说，赵明楷会怎么看我们？"陈未然忽然问。

这个问题让林晓默愣住了。赵明楷那个"归心坊"，虽然门可罗雀，但至少是在做实事。不像他们，表面光鲜亮丽，实则都在制造各种精神鸦片。

"他大概会觉得我们可怜吧。"她最终这样说。

送走陈未然，林晓默回到办公室，继续修改方案。这次她放开了手脚，把能想到的成瘾性设计都加了进去：无限滚动的信息流、随机奖励机制、社交攀比系统......每一个设计都精准地瞄准人性的弱点。

看着成品，她忽然想起大学时读过的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那时她觉得书中的描述太过荒诞，现在才明白，那简直是预言。

下班前，李哲特意来找她："晓默，新方案我看了，很好。就是要这个劲头，我们要让用户对我们的产品产生依赖，就像鱼离不开水。"

"是啊，"林晓默微笑，"只不过我们就是那个往水里加鸦片的人。"

李哲大笑："这个比喻妙！明天开会我要用用。"

望着李哲离去的背影，林晓默忽然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这时手机响起，是江天昊打来的。

"晓默，听说你们最近在寻求B轮融资？"江天昊开门见山。

"江总消息真灵通。"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嘛。"江天昊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聊聊？我记得你那个'心流'项目很有潜力。"

林晓默心里一动。江天昊的投资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但也意味着要接受更苛刻的数据要求。这就像与魔鬼做交易，你能得到一切，除了灵魂。

"我再考虑考虑，"她说，"最近在忙产品迭代。"

"理解。"江天昊话锋一转，"不过晓默，我要提醒你，在这个赛道，慢就是退。你们现在的位置很微妙，不进则退。"

挂掉电话，林晓默陷入沉思。江天昊的话像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她何尝不知道现在的位置微妙？只是往前进一步，就可能离自己的初心更远一步；往后退一步，又可能被市场淘汰。

她打开博客，开始写今天的《悬浮笔记》：

"今天设计了一款让人上瘾的产品，感觉自己像个高级毒贩。最可怕的是，我竟然很擅长这个。现代人的困境在于，我们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却不得不做错的。因为对的事情不赚钱，错的事情却很受欢迎。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被自己设计的怪物反噬......"

写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这些话太过悲观，不适合公开发表。最后她只发了一句话：

"我们都在建造自己不愿居住的围城，因为有人付钱。"

关上电脑，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后面，可能都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成瘾设计者"，在精心编织着各种数字陷阱。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母亲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说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听着电话那头关切的声音，林晓默忽然很想哭。在这个真实与虚拟界限日益模糊的时代，也许只有母亲做的菜，还能让她感觉到什么是真实的。

下班回家，她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扔进沙发。这套位于CBD的高级公寓是公司提供的福利，窗外就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但她常常觉得，自己像是住在一个精美的笼子里，看似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自由。

她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财经频道。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位互联网大佬，那人慷慨陈词："我们要用科技让生活更美好！"

林晓默关掉电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现在听着就反胃。科技确实让生活更"美好"了，只是这个"美好"需要重新定义。

忽然想起很久没联系赵明楷了，她拨通电话。

"晓默？稀客啊。"赵明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从容。

"明楷，你说人到底该怎么活？"她没头没脑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轻笑："怎么，开始思考终极问题了？"

"就是觉得，我们现在做的很多事情，明明知道不对，却还要做下去。这种感觉很糟糕。"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赵明楷说，"不过晓默，记住一点：无论做什么选择，都要确保晚上能睡得着觉。"

这话朴实，却比李哲那些大道理更打动她。是啊，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也许最简单的标准就是：晚上能不能睡得着觉。

挂掉电话，她重新打开电脑，开始修改产品方案。这一次，她决定在商业诉求和用户体验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也许这个平衡点很脆弱，也许很快就会被推翻，但至少，她试过了。

写到深夜，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小姐，我是玄明子。观你近日气运浮动，可是在事业上遇到困惑？"

林晓默愣住了。她从未联系过这位传说中的大师，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

更让她心惊的是，大师的话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连陌生人的一句话都能让人心神不宁。

她没有回复，但把这个号码存了下来。也许有一天，当她真的走投无路时，会需要这个号码。这就好比在海上航行，即使不相信救生艇有用，也要知道它在哪。

窗外，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新的抉择也在等待。林晓默关掉电脑，心想：在这个悬浮的时代，也许坚持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只是这种胜利，往往无人喝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