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楼内，绝望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坊主落败，气息萎靡，意味着黑水坊市最后的顶梁柱已经崩塌。外面是如同狂涛骇浪般涌来的兽潮，其中混杂着数股令人灵魂战栗的三阶妖兽气息，更远处那团雷光妖云中隐藏的四阶金翅雷鹏，更是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带来彻底的毁灭。
哭喊声、祈祷声、绝望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理防线。有人瘫软在地，目光呆滞；有人状若疯狂，想要冲出去拼死一搏；更多的人则如同待宰的羔羊，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林素素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灰色的斗篷上血迹斑斑，帽檐下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和冷静。她快速扫视着楼内的情况。
万象楼的护卫们虽然神色凝重，但并未慌乱，依旧坚守着各自的岗位，维持着楼内基本的秩序，同时不断加固着石楼本身的防御阵法。淡白色的光幕在妖兽的冲击和法术余波的震荡下泛起阵阵涟漪，却始终稳固。
白玉京不知何时也已回到了楼内，他站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身边围着几名气息明显更强的护卫，似乎是小头目。他正低声快速吩咐着什么，目光偶尔扫过窗外，眉头紧锁，显然眼下的局势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东面阵法节点压力过大！”
“西侧有修士试图强行闯入，已被拦下！”
“储备灵石消耗超过三成！”
不断有护卫将外面的情况汇报上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林素素注意到，白玉京在听到“储备灵石消耗”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她心中了然，万象楼的据点防御虽强，但也需要能量维持，在这等规模的兽潮持续冲击下，灵石消耗是巨大的。一旦灵石耗尽，这石楼也不过是结实一点的棺材罢了。
必须想办法！
她摸了摸袖中的球球，小家伙似乎因为外面那四阶妖兽的气息而异常兴奋，在她袖管内轻轻扭动，传递出一股清晰的、想要“出去”的意念。
出去？面对四阶妖兽？林素素立刻压下了这个疯狂的念头。球球虽然神秘，能吞噬能量攻击，但四阶妖兽的恐怖，远超金丹修士的联手一击，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块万象楼令牌上。白玉京之前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提供庇护”、“彻底解决麻烦的机会”、“拍卖会”……
或许，这是一个展示价值，也是获取更多信息的机会。
她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斗篷，迈步朝着白玉京走去。她的动作引起了几名护卫的警惕，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
白玉京也看到了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温润的笑容，抬手示意护卫不必紧张。
“白执事。”林素素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透过斗篷，依旧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但语气却十分平静，“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白玉京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似乎想透过那层斗篷看清她的真实想法。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确实。四阶妖兽现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黑水坊市……恐怕守不住了。”
“万象楼的据点，能撑多久？”林素素直接问道。
白玉京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姑娘有何高见？”他看得出来，这个身怀重宝、被十大宗门追杀的少女，并非寻常之辈，在这种绝境下还能保持如此冷静，必有依仗或者独特的想法。
林素素也不绕圈子，传音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想提醒白执事，若据点被破，万象楼的损失恐怕不小。而且，若我死在这里，贵楼筹划的那场‘拍卖会’，恐怕也要夭折了。”
她这是在点明自己的价值，以及她和万象楼之间可能存在的共同利益。
白玉京眼中精光一闪，同样传音回道：“姑娘所言极是。不过，眼下之局，已非寻常手段能解。除非有元婴前辈恰好路过出手，或者坊市另有隐藏底牌，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前景黯淡。
“未必没有转机。”林素素目光扫过窗外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妖兽，尤其是那几头格外显眼的三阶妖兽，“兽潮虽猛，但并非铁板一块。三阶妖兽已有不弱灵智，各有地盘和欲望。而那四阶金翅雷鹏，看似强大，但它似乎并未亲自全力出手，更像是在驱使和威慑。”
白玉京闻言，微微颔首：“姑娘观察入微。确实，此次兽潮爆发得突然，规模巨大，但内部似乎并非完全协同。那金翅雷鹏盘踞后方，更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忌惮什么？”
忌惮？林素素心中一动。黑水坊市难道还有什么能让四阶妖兽忌惮的东西？是那位受伤的坊主？还是……
她忽然想起之前酒肆里听到的议论，关于血煞门也在寻找她，以及她身上可能关乎“上古遗种”的秘密。她袖中的球球，再次传递出对那四阶妖兽气息的奇异渴望。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对白玉京传音道：“白执事，万象楼情报网络遍布三界，可知这云梦大泽之中，近来可有什么异宝出世？或者，有什么关于上古血脉、奇异生灵的传闻？”
白玉京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素素会突然问这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云梦大泽深处确实神秘，时有异宝传闻，但近期并未有确切的、能引动四阶妖兽如此大规模出动消息。至于上古血脉……这等存在，一旦出现，必然惊天动地，不会毫无征兆。”
不是为异宝？那这兽潮因何而起？那金翅雷鹏又在等待或忌惮什么？
林素素眉头紧锁，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关键，却又隔着一层迷雾。
就在这时！
“吼——！”
一声充斥着痛苦与暴怒的惊天咆哮，从坊市外围传来！
只见那头体型庞大、周身燃烧着赤色火焰的三阶巅峰妖兽赤炎犀，不知为何，突然放弃了冲击坊市防线，反而掉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旁边另一头三阶妖兽——通体漆黑、长着八只复眼、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鬼面妖蛛！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赤炎犀如同一座燃烧的小山，低着头，将那根足以撞碎山峰的独角，狠狠撞向了鬼面妖蛛！
鬼面妖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显然也没料到同伴会突然发难，仓促间喷吐出大片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蛛网，试图阻挡。
两头三阶巅峰妖兽，竟然毫无征兆地内讧起来！
它们之间的战斗瞬间爆发，妖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大片的低阶妖兽直接震成血雾，也暂时打断了兽潮对坊市核心区域的凶猛攻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后方那团雷光妖云中的存在，也传出一声带着怒意的啼鸣，似乎对这两头下属的失控极为不满。
机会！
虽然不知道赤炎犀为何突然攻击鬼面妖蛛，但这无疑是给了黑水坊市残存的抵抗力量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
“就是现在！集中力量，攻击左侧兽群薄弱处！”半空中，那名玄天宗长老反应最快，立刻抓住机会，指挥着其他金丹修士，对着因为两头首领内讧而出现混乱的左翼兽群，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剑光法宝再次亮起，这一次，终于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将左翼的兽群撕裂开一个口子！
石楼内，白玉京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他深深看了林素素一眼，似乎将刚才她那番关于兽潮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分析与眼前的变故联系了起来。
林素素自己也是心中惊疑不定。这内讧……是巧合吗？
她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袖中的球球。小家伙似乎安静了许多，但那股对远处四阶妖兽的渴望意念，却愈发清晰了。
难道……和它有关？
她不敢确定，但眼前出现的这一线生机，却是实实在在的。
“白执事，”林素素压下心中的疑惑，再次传音，语气果断，“机会稍纵即逝！趁现在兽潮内乱，坊市残余力量还能支撑片刻，我们是否该考虑，如何‘安全’地离开这里了？”
她的目光锐利，直視白玉京。是继续留在这可能被攻破的据点，还是冒险突围，必须早做决断。
白玉京看着窗外混乱的战局，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在绝境中依然能保持冷静、甚至隐隐引导思路的少女，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商人精明的笑容，传音道：“姑娘所言极是。看来，我们是该好好谈一谈，关于‘合作’与‘拍卖会’的具体细节了。不过在此之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楼外：“我们需要先确保，能活着看到拍卖会召开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