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 “迷途” 酒吧,是与校园彻底割裂的另一个世界。贝斯的低频震得人胸腔发颤,混着电吉他的尖啸,把说话声都碾成了碎片;斑斓的射灯在烟霭里切割出一道道光带,把悬浮的烟丝照成碎金,又瞬间被晃动的人影搅乱。江星遥套着件不合身的侍者马甲,领口卡得喉咙发紧,袖口磨得手腕发红,他像条灵活的鱼穿梭在卡座之间,脸上挂着熟练的笑 —— 那笑容是练出来的,嘴角弯的弧度刚好,眼里却没半点温度,只有和年龄不符的世故。

“先生,您的龙舌兰,加了盐边。” 他把酒杯放在卡座边缘,指尖避开客人沾着酒渍的手,动作快得像本能。
“美女,还需要加点冰块吗?刚从冰柜里拿的,够凉。” 他弯腰时,马甲后摆扯得后背发紧,小腿肌肉传来一阵酸胀 —— 已经站了四个小时,每走一步都像踩着棉花。
空气里的味道复杂得让人窒息:威士忌的烈、果酒的甜、汗水闷在衣服里的酸,还有廉价香水试图盖过一切,却反而搅成一团黏腻的气息。吧台后,领班的目光像探照灯,时不时扫过来,落在他身上时带着警告 —— 上次他慢了半分钟,就被扣了二十块工资。指尖托着托盘的地方泛着红,微微发颤,托盘边缘的冰水滴在手腕上,冷得他一个激灵。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伸手要拍他的肩膀,酒气喷在他脸上,江星遥侧身躲得极快,马甲下摆扫过卡座角,带起半杯没喝完的啤酒,他眼疾手快扶住杯底,笑容依旧没崩:“您小心点,洒了酒容易滑。” 男人嘟囔着收回手,他转身时,后背已经惊出一层薄汗 —— 在这里,连 “不小心” 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不再是高二(一)班的江星遥,不是那个会在物理课上语出惊人的 “问题学生”,只是个靠托盘换生存的代号。只有趁客人少的间隙,他才能靠在后门冰冷的墙壁上喘口气,瓷砖的寒意透过马甲渗进来,稍微压下点疲惫。舞池里的人影晃得人眼晕,那些扭动的身体、笑着的脸,都像隔着一层雾,不真实。学校的课本、电磁感应公式,甚至顾洛衡那张绷得笔直的脸,都远得像上辈子的事。只有口袋里卷成一团的零钱,纸币边缘磨得指腹发毛,提醒他最冰冷的现实 —— 奶奶疗养院下周要交的三千块费用,还缺一半。这点微薄的暖意,抵不过骨髓里的累,可他只能攥紧钱,像攥着救命的稻草。这霓虹闪烁的世界,全是裹着糖衣的刀子,他必须学会在刀尖上走,哪怕脚底全是血。
当酒吧的打烊灯终于亮起,淡蓝色的光扫过狼藉的卡座,江星遥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出后门。夜风裹着露水吹在脸上,冷得他打颤,却比酒吧里的气味清爽 —— 至少这冷是真实的。他抬头看天,城市远端的天际线泛着灰白,黎明要来了。可他知道,再过三个小时,他又要换上校服,走进那个满是公式和规矩的校园,踏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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