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月显然对这条从陨星山脉通往青云宗的路极为熟悉。她步履轻快,如同山间灵巧的鹿,却总会在林知落后太远时,停下脚步,耐心等待。有时是俯身采撷一株在月光下泛着蓝晕的草药,有时是歪着头,好奇地观察林知艰难跋涉的模样。
双月的光芒透过交错的巨大叶片,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离了溪流区域,空气中的“灵气”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林知能清晰地“看”到——更多是一种感知——无数微小的、各色光点在空中漂浮、流动。它们本能地向着一切蕴含生机的事物汇聚,草木、昆虫,乃至沐小月。尤其是沐小月,她周身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贪婪却有序地吸纳着这些光点,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晕中。
而他自己,则像一个不协调的黑洞。灵气光点靠近他时,会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蛮横地扯入体内,消失在那片丹田深渊中,不留半点涟漪。他甚至能感到,自己行走过的地方,灵气会短暂地变得稀薄。
“你在……吃灵气?”沐小月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精神感应传递来的意念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惊奇。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林知手臂周围的空气,那里的灵气正微微扭曲着被吸入。“可是,你没有炼化它们呀?它们不见了。”
林知苦笑。他无法解释“地球棺椁”和“深渊丹田”的概念,只能再次摊手,露出一个无奈且茫然的表情。
沐小月偏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从腰间那个小巧的储物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石头。石头内部仿佛有乳白色的雾气在缓缓流动。“给,你用这个试试?”她用意念说着,将石头递过来。
林知接过石头,触手微温。下一刻,他感到一股远比空气中浓郁精纯数倍的灵气,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疯狂地从石头中涌出,顺着手臂经脉,直冲丹田!
这感觉比吸收空气中散逸的灵气强烈太多,甚至带来了一丝胀痛。他体内那片死寂深渊仿佛微微亮了一下——并非那中心的光点,而是整个黑暗背景的短暂“清晰”——随即,更庞大的吸力产生。
“咔嚓!”
一声轻响,他手中的白色石头瞬间变得灰暗、皲裂,最后在他掌心化为一蓬毫无灵性的粉末,从指缝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
沐小月惊得微微张开了小嘴,看了看林知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他,眼神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怪物。“下……下品灵石,一下子就……吸干了?”她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就算是筑基期的师兄,炼化一块下品灵石也要一炷香时间呢!你……你到底是什么……”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这样追问不太礼貌,但眼中的好奇之火却燃烧得更加旺盛。
林知心中也是巨震。灵石!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能量结晶?而他这具身体,吞噬它的效率高得令人绝望。这绝非正常的修炼资质,这更像是一种……病理性的掠夺与湮灭。
他沉默着,拍了拍手上的石粉,再次对沐小月露出一个复杂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沐小月眨了眨眼,忽然又笑了起来,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没关系!”她传递来的意念变得轻快,“师尊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快些回宗门!”
她不再纠结于林知吞噬灵气的诡异现象,反而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谜题,兴致更高了。继续前行,她开始主动用精神感应,配合着简单的手势,为林知介绍沿途所见。
她指着一片在夜晚会发出沙沙响声、叶片如同银币般闪烁的树林,意念传来:“这是响银木,它们的叶子是制作低阶符纸的材料哦。”
经过一处雾气氤氲的水潭时,她示意林知远离,意念带着警告:“那里睡着一只沼鳄龟,虽然只是低阶妖兽,但脾气很坏,我们绕开它。”
她还从一株火红色、形如鸡冠的植物上,小心取下几颗朱红色的果实塞给林知,意念带着分享的喜悦:“红浆果,甜的,可以吃,能稍微恢复点体力。”
林知依言尝了一颗,果实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开,确实让他沉重的身体轻松了一丝。这股暖流同样未能幸免,在流转一圈后,大部分还是被丹田吞噬,但终究有一丝微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融入了他的血肉,缓解了肌肉的酸痛。
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这具身体,并非完全不能接受能量,只是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且绝大部分都被那“深渊”截留了。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更多这个世界的痕迹。一些被遗弃的、刻有简陋符文的陷阱;几块矗立在古道旁、风化严重的石碑,上面刻着他无法理解的文字和图案;甚至在一处悬崖上,看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如今已被藤蔓覆盖大半的洞府入口。
这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完整文明形态的世界。
越靠近青云宗方向,空气中的灵气也越发浓郁,沿途出现的灵植种类也更多,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胆小的小型灵兽从林间一闪而过,它们对沐小月似乎并不惧怕,但对林知,却表现出一种本能的、远远就遁走的警惕。
数个小时的跋涉后,天际那轮紫色的巨月开始黯淡,另一侧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昼夜即将交替。
沐小月带着林知攀上一座高坡,指着前方,意念中带着自豪:“看!我们快到啦!”
林知喘息着抬头望去。
只见远处群山之间,云雾缭绕,无数亭台楼阁的飞檐翘角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七座最为高耸的山峰如同利剑刺破云层,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排列,隐隐形成一座天然的巨大阵势。一道道各色流光(显然是修仙者驾驭的飞行法器或遁光)如同流星般,在群峰之间穿梭往来。
最为神异的是,在那片建筑群和山峰的上空,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了实质的淡金色霞光,缓缓流动,形成了一层覆盖整个宗门的、肉眼可见的半透明光罩——护宗大阵。
宏伟,磅礴,超越了他过去所有的想象。
这就是青云宗。
一个真正的修仙宗门。
而他,一个无法储存灵气,体内藏着地球死亡秘密的“凡人”,即将踏入这片仙家圣地。
沐小月已经欢快地向前跑去,回头向他招手。
林知深吸了一口充满灵气的晨曦空气,感受着体内那片依旧死寂、不断吞噬着周围生机能量的深渊,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辉煌的宗门景象,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仙缘近在眼前,但他的道,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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