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别墅里一片寂静。
沈知珩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侧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个被黑布覆盖的骨灰盒，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
母亲已经离世，他却连让她入土为安的能力都没有。墓地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而阮书柠对这件事显然漠不关心。
他轻轻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他心中那些尘封的往事。
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一本已经泛黄的教案。那是母亲孟婉清生前用的最后一本教案，封面上还留着她娟秀的字迹：“高三语文教案——孟婉清”。
沈知珩小心翼翼地取出教案，轻轻抚摸着封面，仿佛能透过这粗糙的纸面，感受到母亲指尖的温度。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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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格外刺鼻。沈知珩匆匆赶到病房时，孟婉清刚刚做完又一次化疗，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原本丰腴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只有那双眼睛，依然保持着为人师表的清澈与坚定。
“妈，”沈知珩在床沿坐下，握住母亲枯瘦的手，“今天感觉怎么样？”
孟婉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多了，你别总是往医院跑，公司那边离不开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岳父阮振海走了进来。他穿着考究的西装，神情却异常凝重。
“阿珩，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阮振海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孟婉清，压低声音说。
沈知珩点点头，替母亲掖好被角，跟着阮振海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
“爸，怎么了？”沈知珩问道，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阮振海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星澜科技最近的情况很不好。腾龙策划不仅挖走了我们三个核心团队，还在业内散布谣言，说我们的策划方案涉嫌抄袭。已经有三个大客户提出解约了。”
沈知珩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星澜科技是他一手创立的心血，从最初的三人团队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倾注了太多心血。没想到他因为母亲病重而稍微分心，公司就陷入了如此危机。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准备起诉腾龙策划的不正当竞争。”沈知珩沉声道。
阮振海摇摇头：“没那么简单。腾龙背后有江城谢家撑腰，我们斗不过他们。而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知珩，“书柠最近在公司的压力也很大，董事会那边对她接手云舒集团后的表现颇有微词。”
沈知珩沉默不语。他知道阮书柠一直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但云舒集团作为家族企业，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她这个空降的总裁当得并不轻松。
“阿珩，我有个建议。”阮振海将手搭在沈知珩肩上，语气诚恳，“你先隐退一段时间。星澜科技那边，我可以帮你找专业经理人打理，等这阵风波过去再说。你呢，就来云舒集团技术部挂个闲职，既能照顾你母亲，也能多陪陪书柠和念禾。”
沈知珩猛地抬头：“爸，这...”
“我知道你不甘心。”阮振海打断他，“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书柠性子傲，不肯在人前示弱，但其实她需要你在身边支持。而且你母亲现在这个状况...”他望向病房的方向，“她更需要你。”
沈知珩顺着阮振海的目光看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能看见母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时因疼痛而微微皱眉。
一边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一边是病重的母亲和需要支持的妻子，他该如何选择？
“书柠知道这个提议吗？”沈知珩轻声问。
阮振海摇头：“我没跟她细说。但她最近压力太大，在家里发过几次脾气，说你不关心她和念禾，整天只顾着公司和医院。”
沈知珩苦涩地笑了笑。他何尝不想多陪陪家人？但星澜科技正处于关键时期，母亲的病情又需要巨额医疗费，他不得不拼命工作。
“阿珩，”阮振海语气更加恳切，“就当是爸求你了。先稳住家里，照顾好你妈。等这一切过去，你想回星澜科技，我绝不拦你。”
沈知珩久久沉默。他想起昨晚阮书柠又因为他不回家吃晚饭而大发雷霆；想起女儿念禾在电话里抱怨“爸爸总是说话不算数”；想起病床上母亲强忍痛苦的模样...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阮振海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但当时的他并未深思那眼神背后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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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
还没等沈知珩回应，房门就被推开了。阮书柠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真丝睡袍，脸上满是不耐烦。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发什么呆？”她的目光落在沈知珩手中的教案上，嘴角撇了撇，“又看你妈这些破烂？能看出钱来吗？”
沈知珩默默地将教案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有什么事吗？”
阮书柠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下周末我爸生日，在云舒酒店办宴席。你提前准备好礼物，别又拿你那些手工玩意丢人现眼！”
沈知珩的手指微微收紧。去年的岳父生日，他亲手雕刻了一方砚台作为礼物，那是他熬了几个通宵才完成的。阮书柠当时没说什么，但事后却抱怨他“小气”、“不上台面”。
“我知道了。”他低声应道。
阮书柠冷哼一声：“知道就好。记住了，买件像样的，别在宾客面前给我丢脸。到时候亦风也会来，人家送的礼物肯定是贵重东西，你别被比得太难看。”
听到江亦风的名字，沈知珩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男人现在几乎成了阮家的座上宾，连岳父的生日宴都要出席。
“江亦风为什么要去？”他忍不住问。
阮书柠挑眉：“怎么？我邀请我的朋友，还需要经过你同意？亦风现在是我们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爸爸也很欣赏他。不像某些人，整天窝在技术部混日子。”
沈知珩垂下眼帘，不再说话。三年前，若不是为了照顾她父亲口中的“家庭稳定”，他现在或许还是那个在业内叱咤风云的“砚知”，而不是云舒集团技术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
可是这些，阮书柠永远不会懂。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懂。
“别忘了，周五之前把礼物准备好。”阮书柠最后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重重地摔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沈知珩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他重新打开抽屉，取出那本教案，轻轻抚摸着封面。母亲生前常说：“阿珩，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候暂时的退让，不是为了认输，而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这三年来，他时刻记着母亲的教诲，在云舒集团默默无闻地工作，忍受着同事们的轻视和岳母的冷嘲热讽，只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平静。
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退让和隐忍，究竟值不值得。
他将教案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和温暖。
“妈，我该怎么办？”他低声问着，像是在问已故的母亲，又像是在问自己的内心。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却照不亮他心中的迷茫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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