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的会议室比派出所的大两倍不止。长条桌能坐二十个人,此刻已经坐了七八个,烟雾浓得能当毒气使。陆千里推门进去时,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眼神各异——好奇、审视、漠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陈建国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他微微点头。周正平坐在主位,旁边是个陆千里没见过的中年男人,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蓝色夹克,标准的领导打扮。
“小陆来了。”周正平笑着招手,“坐吧,就等你了。”
陆千里在陈建国身边坐下,低声问:“陈哥,什么情况?”
“别问,听着。”陈建国盯着桌面,声音压得很低。
周正平清了清嗓子:“人都到齐了。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局派来指导专案组工作的李副局长。李局,这位就是昨天第一时间发现现场的陆千里,派出所的新同志。”
李副局长抬眼看了看陆千里,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嗯,年轻有为。”
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别的。陆千里只能点头:“李局好。”
“好,我们开始。”周正平打开投影仪,幕布上出现现场照片——那只苍白的手,小腿,躯干块。在座的都是老刑警,没人表现出不适,但气氛明显凝重了。
“6月17日上午9点47分,老城市场后巷发现人体尸块。经法医初步拼接,确认属于同一名男性死者,年龄35-45岁,身高约172厘米,体型偏瘦。”赵明轩站起来做简报,语气平板得像念报告,“分尸工具初步判断为专业刀具,可能包括骨锯和剔骨刀。死亡时间约在发现前48-72小时,即6月14日深夜至6月15日凌晨之间。”
幕布切换,出现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市场周边的几个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像素低得感人。
“由于市场周边监控覆盖率低,我们只找到这几段可能相关的录像。”赵明轩用激光笔指着屏幕,“这是6月14日晚11点23分,一辆黑色轿车进入市场西侧小路。车牌被遮挡,车型初步判断为老款奥迪A6。这是同一辆车在凌晨1点17分离开。车上人员无法辨认。”
黑色奥迪A6。不是老七说的“高级轿车”,但符合。陆千里默默记下。
“死者身份呢?”一个坐在对面的老刑警问,陆千里认得他,叫孙大勇,缉毒大队的老资格,前世2018年因伤提前退休。
“正在排查。”赵明轩推了眼镜,“指纹被破坏,面部损毁严重,DNA比对需要时间。目前只能通过体貌特征和衣物进行排查。”
周正平接过话头:“根据现场发现的衣物碎片——一件灰色POLO衫,一条深色休闲裤,还有一双廉价皮鞋,我们已经让各派出所协查近期失踪人员。”
“胃内容物分析出来了吗?”问话的是另一个刑警,三十多岁,陆千里不认得。
“出来了。”赵明轩切换投影,出现一份化验报告,“死者胃里有少量未消化食物,包括米饭、青菜和肉类。但同时检出苯甲酸乙酯和氯仿残留。”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苯甲酸乙酯是某些香精和工业溶剂的成分,氯仿则是麻醉剂,也是毒品原料。两者同时出现,意思很明显了。
“死者生前可能被强制灌入或自行摄入了含有这些化合物的液体。”赵明轩继续说,“具体用途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不是正常饮食会接触的东西。”
“毒杀?”孙大勇皱眉。
“不排除,但分尸行为通常意味着灭口或报复,单纯毒杀不需要这么麻烦。”周正平看向李副局长,“李局,您的看法?”
李副局长一直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过了几秒,他才开口:“这个案子不简单。死者身份特殊,作案手法残忍,而且选择在闹市区抛尸,有很强的挑衅意味。市局领导很重视,要求尽快破案,消除社会影响。”
标准的官话。陆千里心里冷笑。
“所以,”李副局长环视一圈,“专案组由我牵头,周队长具体负责,赵明轩同志任技术组长。成员包括刑侦支队、缉毒大队的骨干,以及……”他看向陆千里,“派出所的同志配合外围排查。”
配合外围排查。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打杂。
“小陆同志昨天表现突出,对现场有敏锐的观察力。”周正平补充,“所以专案组决定让他加入,主要负责老城区一带的走访摸排工作。老陈,你带带他。”
陈建国点头:“是。”
会议又进行了半小时,分配任务,制定排查方案。陆千里一直没说话,只是记笔记。他发现几个有意思的点:
第一,专案组里缉毒大队的人占了三分之一。这不正常,碎尸案通常由刑侦主导,除非有明确证据指向毒品犯罪。
第二,赵明轩在做简报时,刻意略过了收据的事。那张写着“氯仿……2L”的纸片,在整个会议中只字未提。
第三,李副局长说话时,周正平的眼神会不时飘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圈——这是紧张的表现。一个刑侦支队长,在副局长面前紧张,为什么?
会议结束后,人群散去。陆千里收拾东西时,赵明轩走过来。
“小陆,你留一下。”
陈建国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先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赵明轩、周正平和陆千里。
“坐。”赵明轩拉过椅子,坐在陆千里对面,“昨天那张收据,你是在哪个垃圾桶附近发现的?”
“最边上那个,绿色的大号垃圾桶。”陆千里说,“贴在腿上,可能是风吹过来的。”
“除了你,还有人碰过吗?”
“陈哥看了一眼,然后就给您了。”
赵明轩和周正平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正平开口:“小陆,那张收据很重要。上面的字迹我们正在做鉴定,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保密——对任何人,包括陈建国。”
陆千里的心沉了下去。来了,离间计。
“周队,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周正平的语气严肃起来,“这是命令。专案组内部有严格的保密纪律,不同层级掌握的信息不同。收据的事,目前只有我、赵队、李局,还有你知道。明白吗?”
陆千里点头:“明白。”
“很好。”周正平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
两人离开后,陆千里还坐在会议室里。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脸,年轻,却又老得吓人。
他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警察这个系统,有时候破案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在破案的同时,还要弄清楚自己身边谁是鬼。
***
第二天一早,陆千里被派去市场周边走访。任务很明确:拿着死者衣物照片,询问附近居民和商户,看有没有人认识死者,或者见过类似衣着的人。
枯燥,繁琐,但必要。这种基础工作往往能发现意想不到的线索。
他先从市场西侧开始,一家家店铺问过去。大多数人都摇头,说每天人来人往,记不住。只有一家卖调味品的老板娘多看了几眼照片。
“这衣服……有点眼熟。”老板娘四十多岁,烫着卷发,叼着烟,“前几天吧,有个男的老在市场转悠,穿的就这种灰不拉几的Polo衫。”
“什么时候?”陆千里赶紧掏出笔记本。
“得有一周了。”老板娘想了想,“不对,是上周三还是周四……反正那两天他天天来,也不买东西,就在市场里转,有时候跟摊贩聊天。”
“长什么样?”
“中等个头,偏瘦,戴个鸭舌帽,看不全脸。”老板娘弹了弹烟灰,“说话带点外地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他跟哪些摊贩聊过?”
“那我哪记得。”老板娘摇头,“市场这么大,我又不天天盯着。”
陆千里道了谢,留下名片,让她想起来随时联系。走出调味品店,他站在市场中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老鬼如果真在这里活动过,肯定不止一个人见过。
他决定换个思路——不直接问死者,而是问“穿灰Polo衫、戴鸭舌帽、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这个描述更具体,更容易让人有印象。
果然,问了三家后,一个卖鱼的摊主给了线索。
“你说那男的啊,见过。”摊主正在杀鱼,手上沾满血和鳞片,“上周四下午,他在老吴的摊位前站了好久。”
“老吴?”
“就那边卖干货的。”摊主用下巴指了指,“老吴,吴建国。”
陆千里心里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吴建国?他摊位在哪儿?”
“东头那个拐角,红色棚子那个。”摊主说完,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老吴好几天没来了,摊子一直关着。有人说他回老家了,也有人说……”
“说什么?”
摊主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说他惹上事了。前几天晚上,我收摊晚,看见有几个人去他住的地方,吵得挺凶。”
又是争吵。
“您听见吵什么了吗?”
“哪敢听啊。”摊主摇头,“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好人,穿得挺板正,但眼神凶。我赶紧收拾东西走了。”
陆千里记下这些,走到市场东头。果然有个红色棚子的摊位,卷帘门锁着,门上贴着“暂停营业”的字条。摊位不大,堆着一些干香菇、木耳之类的干货,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生意。
但他注意到,摊位上方的棚布有一个角是松的,露出一点缝隙。正常人不会注意到,但陆千里看见了——缝隙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他环顾四周,市场里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他。他装作系鞋带,蹲下身,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细竹竿,悄悄伸上去,轻轻一挑。
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掉了下来,落在他脚边。
陆千里快速捡起,塞进外套口袋,起身离开。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走到市场外的公共厕所,他锁上隔间门,打开塑料袋。里面不是毒品,也不是钱,而是一个小小的黑色手机——老式的诺基亚直板机,没电了。
还有一张SIM卡,单独包在纸巾里。
陆千里把手机和SIM卡分开装好,走出厕所。他知道这种手法:线人或者做灰色生意的人,通常会准备一个备用手机,藏在不显眼的地方,以防万一。
这个手机里,很可能有老鬼的联系人,通话记录,甚至交易信息。
但现在不能开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定位装置?或者,有没有人正在等着这个手机开机?
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检查。但不能回派出所,也不能回家。
***
中午,陆千里随便吃了碗面,然后去了城南的旧货市场。那里有一家修手机的小摊,摊主是个瘸腿老头,人称“老猫”,技术好,嘴也严。前世陆千里办卧底案时,常找他解锁手机、恢复数据。
2008年,老猫应该还在。
果然,在市场最角落的位置,陆千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摊——一张破桌子,上面堆着各种手机零件和工具,后面坐着个干瘦的老头,正戴着放大镜修一块主板。
“老板,修手机。”陆千里走过去。
老猫头也不抬:“什么毛病?”
“开不了机,可能电池坏了。”陆千里掏出那个诺基亚,“能修吗?”
老猫接过手机,瞥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陆千里:“这型号不常见了。电池我这儿没有,得去拿货。”
“多少钱?”
“八十,包修好。”老猫说,“但要等两个小时。”
“行。”
老猫把手机收进抽屉,递给陆千里一张手写的取货单:“两小时后凭单来取。”
陆千里没走远,就在旧货市场里转悠。这里卖什么的都有,旧家具、旧电器、旧书旧报,空气里一股霉味和灰尘味。他走到一个卖旧书的摊位前,随手翻着,眼睛却不时瞟向老猫的摊子。
一小时后,他看见一个年轻人走到老猫摊前,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年轻人递给老猫一个塑料袋,老猫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交给对方。
不是警察。警察不会这么交易。
也不是普通人。那个年轻人走路时肩膀不动,脚步很稳,是受过训练的表现。
陆千里慢慢放下书,跟了上去。
年轻人没在旧货市场停留,径直走到外面,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陆千里记住了车牌,然后迅速走到街对面,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摩托车,别太近。”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兄弟,拍电影呢?”
“便衣,办案。”陆千里亮了下证件。
司机立刻严肃起来:“明白。”
摩托车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了城北一片待拆迁的旧厂房区。这里荒废已久,杂草丛生,几栋红砖楼的外墙爬满了藤蔓。
年轻人下车,拎着塑料袋走进其中一栋楼。
陆千里付钱下车,等出租车开走后,才慢慢靠近。他没从正门进,而是绕到楼后,从一个破窗户翻了进去。
楼里很暗,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他听见楼上有说话声,不止一个人。
悄悄爬上楼梯,在二楼拐角处停下。声音从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传来,门关着,但窗户玻璃碎了,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手机拿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拿到了,老猫说没动过,电量耗尽了自动关机的。”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电池呢?”
“在这儿。”塑料袋窸窣的声音,“现在开机吗?”
“不急。先拿回去,让技术组处理。如果里面有定位,开机就暴露了。”
技术组。这词让陆千里心里一紧。普通犯罪分子不会有“技术组”。
“那小子会不会已经看过手机了?”另一个声音问,比较年轻。
“老猫说他直接送来的,没开机。但难说。”中年男人说,“这样,你派人盯着那个小警察。如果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及时汇报。”
“明白。”
“还有,老吴那批货的下落,查得怎么样了?”
“还没消息。他死前那批氯仿不知道藏哪儿了,可能已经出手了。”
“必须找到。”中年男人的语气严厉起来,“那批货纯度太高,流出去会惹麻烦。买家那边也在找,我们不能落在后面。”
“是。”
“对了,周队那边什么态度?”
“他说按计划进行,专案组这边他会控制。”
陆千里的手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指甲掐进木头里。周队。周正平。
果然。
房间里又说了几句,然后传来脚步声。陆千里迅速后退,躲进旁边一个空房间,关上门,只留一条缝。
三个人从走廊尽头走出来。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五十岁左右,微胖,穿着普通的夹克,但手腕上戴着一块表——绿水鬼。
老七说的那个人。
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就是去取手机的。三人下楼,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千里等了两分钟,才从房间里出来。他没去追,而是快速走到刚才他们所在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破椅子和一张旧桌子。地上有几个烟头,他捡起一个,用纸巾包好。
又检查了桌面,在灰尘中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像是放过什么方形的东西。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正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墙角有个反光的东西。走过去一看,是个撕开的包装纸,上面印着外文。他捡起来,辨认出是某种电池的包装,型号和那个诺基亚手机匹配。
所以,他们在这里给手机换了电池?还是说,这里有备用电池?
陆千里蹲下身,仔细检查墙角。砖缝里塞着个小小的塑料包,他抠出来,打开——里面是几张电话卡,都用小塑料袋密封着。
他拿了一张,其余的放回原处,然后迅速离开厂房。
走出那片区域,陆千里在路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插卡,拨了一个记忆中的号码。
电话响了五声,接通。
“喂?”是个女声,年轻,带着疑惑。
陆千里没说话。
“喂?哪位?”
他还是沉默。
几秒后,电话挂断了。
陆千里也挂断,取出电话卡,掰断,扔进下水道。那个号码是他前世一个线人的,2015年才认识,现在打过去,对方当然不认识他。
他只是想确认这张卡能不能用。能用,而且是匿名卡。
走回大路,陆千里拦了辆车回市区。车上,他闭着眼,脑子里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
1. 老鬼(吴建国)是毒品原料中间商,死前有一批高纯度氯仿下落不明。
2. 杀害老鬼的人也在找这批货,而且有“技术组”,组织严密。
3. 周正平与这个组织有关联,在专案组内部充当保护伞。
4. 绿水鬼手表的中年男人是组织头目之一。
5. 老猫可能已经被收买或控制。
问题来了:周正平为什么要让他加入专案组?是为了监视他?还是想拉他入伙?
还有陈建国——他知道多少?在这盘棋里,他是什么角色?
***
下午四点,陆千里回到派出所。刚进门,就被陈建国叫到一边。
“你去哪儿了?”陈建国的脸色很难看,“打你电话不接。”
“市场走访,信号不好。”陆千里拿出笔记本,“陈哥,有发现。市场里有人见过死者,上周还在活动,跟一个叫吴建国的干货摊主有过接触。”
陈建国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接过笔记本翻看:“吴建国……这名字有点熟。”
“摊主说他好几天没出摊了,而且死前那晚有人去他住处吵架。”
“谁说的?”
“卖鱼的摊主。”陆千里没说手机的事,“陈哥,我觉得这个吴建国很可疑,要不要查查他的社会关系?”
陈建国合上笔记本,叹了口气:“千里,专案组有专案组的查法。你把这些信息报给赵队,让他们去核实。”
“我们不能自己查吗?”
“不能。”陈建国的语气很坚决,“这是纪律。专案组分工明确,我们只负责外围摸排,核心调查由刑侦支队负责。”
又是这套说辞。陆千里心里冷笑,脸上却装出不解:“可是陈哥,万一他们漏了线索呢?”
“那也不是我们能管的。”陈建国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心急,想破案。但越是这样,越要守规矩。明白吗?”
陆千里点头:“明白。”
“去吧,把信息整理一下,写成报告交给赵队。”陈建国说完,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晚上李局请专案组吃饭,你也去。”
“我?”
“周队点名让你去的。”陈建国看着他,“穿上你那件像样点的衣服,别给派出所丢人。”
晚上七点,东川饭店包间。专案组核心成员都到了,加上李副局长和周正平,一共十二个人。菜很丰盛,酒也是好酒,但气氛有点微妙。
李副局长说了些鼓励的话,然后大家开始敬酒。陆千里作为新人,被灌了好几杯,但他酒量不错,前世练出来的。
酒过三巡,话开始多起来。孙大勇拉着赵明轩讨论案情,几个年轻刑警在吹牛,周正平和李副局长低声交谈。
陆千里坐在角落,慢慢吃着菜,耳朵却竖着。
“老陈,”周正平突然叫陈建国,“你们派出所最近治安数据不错啊,刑事案件同比下降了十五个百分点。”
“都是周队指导有方。”陈建国举杯。
“指导谈不上,互相学习。”周正平笑着喝了一口,“对了,你们所里那个王海,是不是快退了?”
“还有两年。”
“哦,那还早。”周正平话锋一转,“小陆在你手下干得怎么样?”
陈建国看了陆千里一眼:“不错,勤快,脑子活。”
“那就好。”周正平点头,“年轻人要多锻炼。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让小陆暂时借调到刑侦支队,参与专案组的核心工作。”

包间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陈建国皱眉:“周队,这不合规矩吧?他才来三个月……”
“规矩是人定的。”周正平摆摆手,“特殊时期,特殊处理。李局,您说呢?”
李副局长正在吃菜,闻言抬起头:“可以嘛,给年轻人机会。小陆同志昨天表现确实突出,破格使用也不是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陈建国没法反对了。
陆千里心里却警铃大作。调他到刑侦支队,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控制。而且一旦他“正式”参与核心工作,接触到更多机密信息,就等于被绑上了这条船——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意外”消失。
“谢谢周队,谢谢李局。”他站起来,端起酒杯,“我一定努力,不辜负领导信任。”
说这话时,他看着周正平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秒,周正平笑了,笑容很深,深不见底。
饭后,人群散去。陆千里走到饭店门口,夜风吹来,酒意醒了大半。陈建国跟出来,递给他一根烟。
“抽一根,醒醒酒。”
陆千里接过,点上。
“千里,”陈建国吸了口烟,看着远处的车流,“刑侦支队不比派出所,那里水很深。”
“我知道,陈哥。”
“你不知道。”陈建国转过头,眼神复杂,“有些事,看见了要当没看见。有些话,听见了要当没听见。这是生存之道。”
“如果看见了不该看的呢?”
“那就烂在肚子里。”陈建国拍拍他肩膀,“你还年轻,路还长。别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
说完,陈建国把烟踩灭,转身走了。
陆千里站在原地,烟头的红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看着陈建国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陈建国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在提醒他。
但提醒他自保,还是提醒他别多管闲事?
陆千里不知道。他现在谁都不敢信。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
“陆警官吗?”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有点抖。
“我是。您哪位?”
“我……我是吴建国的女儿。”女人声音带着哭腔,“我听说我爸出事了,是真的吗?”
陆千里的手猛地握紧手机。
吴建国的女儿。前世,这个女孩在父亲死后失踪了,三年后才在邻省被找到,已经精神失常,什么都不记得。
“你在哪里?”陆千里压低声音,“我们见面谈。”
“我、我不敢。”女人抽泣着,“有人说我爸惹了不该惹的人,让我也别露面。但我爸留了东西给我,说如果他出事,就交给警察。”
“什么东西?”
“一个U盘,还有一封信。”女人说,“他说,只有真正干净的警察才能看。”
陆千里沉默了几秒:“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东川大学图书馆,三楼阅览室,靠窗的位置。我穿蓝色连衣裙,戴眼镜。”女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陆警官,我只信你。因为……因为我爸提过你。”
“提过我?”
“他说,他见过你,在老市场。”女人的声音更低了,“他说你眼神干净,不像那些人。”
电话挂断了。
陆千里站在夜色中,手里的烟已经烧到尽头,烫到了手指。他浑然不觉。
吴建国见过他?在2008年?在他重生之前?
这不可能。
除非……吴建国也是重生者?
或者,这个“吴建国的女儿”是陷阱?
他抬起头,看着城市夜空稀疏的星星。这个案子,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也更……诡异。
但他必须去。因为如果这是陷阱,说明对方已经盯上他了。如果这不是陷阱,那可能是揭开一切的关键。
陆千里扔掉烟头,拦了辆车。
“师傅,去东川大学。”
车子驶入夜色。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悄然跟上,不远不近,像一个沉默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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