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手腕处传来,沿着神经一路蹿升,冻结了他的思维。
他看着眼前这群人。
他们的气势,完全压过了自己带来的最高检的检察官。
“你们是谁?”
“你们抓错人了!”
侯亮平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愤怒和不解而有些变形。
他,最高检反贪总局的侦查处长,在查抄了两个多亿赃款的现场,居然被另一拨人给抓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为首的那名中年男人,对他的叫喊充耳不闻。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动作干脆利落。
一人抓住侯亮平的肩膀,另一人反扭他的手臂。
“咔哒。”
整个过程快得让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侯亮平同志。”
领头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
“我们是中央纪律监察委员会特别调查小组,奉命对你进行审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公文,在侯亮平眼前展开。
白纸,黑字,最上方是鲜红的抬头,最下方是刺眼的印章。
逮捕令!
“这是手续。”
中年男人说完,收回公文。
侯亮平的下属们,那些年轻的、充满理想的检察官们,一个个全都傻了。
他们举着手,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处长,在两亿三千万现金的背景墙下,被另一拨更强势的力量,以贪腐的名义铐走。
这场面充满了极致的讽刺。
震撼,荒诞,不可理喻。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瘫在地上的赵德汉,仰着头,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他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末日降临而绝望,现在却成了一个旁观者。
看着抓自己的人,被另一群人抓走。
他那已经僵化的脑子彻底分不清了。
带走侯亮平的人动作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们无视了别墅里的钱墙,也无视了瘫软的赵德汉。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侯亮平一个。
“带走!”
一声令下,侯亮平被两人架着,向别墅外走去。
他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喊叫。
在看到那份逮捕令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这不是误会。
这不是抓错了人。
这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天衣无缝的局。
他想不通,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这种级别的力量,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自己打入深渊。
……
消息比电波传递得更快。
它通过一条普通人永远无法接触的内线,以加密电码的形式,从京城瞬间传到了汉东。
汉东省委大院,常委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一场临时的紧急会议已经开了快一个小时。
议题只有一个:丁义珍的出逃。
新任省委书记沙瑞金坐在主位,脸色严肃。他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每一句话,都指向了政法系统的失职。
“同志们,一个副市长,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跑了!”
“这简直是建国以来我们汉东省政法系统的奇耻大辱!”
“我需要一个解释!”
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坐在沙瑞金的下首,脸色黑得像锅底。
丁义珍是他的大将,是光明峰项目的总指挥。
现在,丁义珍跑了,他李达康的脸上也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他一拍桌子,目光直刺对面的高育良。
“高书记,我听说,是你在最后关头,压下了检察院的逮捕令?”
“你要求必须先向省委汇报,才肯放人?”
“我想问问你,这个程序,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给了丁义珍通风报信的时间!”
李达康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高育良身上。
有质问,有怀疑,有幸灾乐祸。
高育良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今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泄密的嫌疑,一旦坐实,他的政治生涯就彻底完了。
“达康同志,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高育良扶了扶眼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抓捕一个副厅级干部,向省委书记汇报,这是组织原则问题。”
“组织原则?”李达康冷笑,“现在人跑了,你跟我谈组织原则?”
沙瑞金没有制止两人的争吵。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高育良。
这个汉大帮的掌舵人,这个在汉东经营多年的学者型官员,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而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检察长季昌明低着头,手里的杯子端了又放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知道,今晚这把火已经烧到了高书记的身上。
整个会议室都成了针对高育良一个人的批斗会。
他孤立无援,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高育良的秘书顾不上敲门,直接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没规矩!”李达康呵斥道。
秘书的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他根本没看李达康,径直走到高育良身边,附在他耳边。
他的声音很小,但因为极度的恐惧,带着一种尖锐的颤音。
“书记……北京……北京急电……”
“侯亮平……被抓了。”
轰!
高育良的脑子里像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秘书,眼睛里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你说什么?”
秘书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哭腔:“最高检的侯亮平处长,就在刚才,在北京被中央纪委的人带走了!涉嫌巨额受贿!”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秘书的话。
沙瑞金刚刚端起茶杯,手停在了半空中。
李达康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怒气凝固了。
季昌明手一抖,杯盖“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侯亮平……被抓了?
那个代表着最高检,代表着尚方宝剑的侯亮平?
那个沙瑞金书记点名要来汉东查案的急先锋?
他前脚刚在北京抄了一个贪官的家,后脚自己就因为贪腐被抓了?
这怎么可能!
棋盘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掀翻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高育良身上。
但这一次,眼神里不再是质问和怀疑。
而是惊疑,不解,甚至是一丝……恐惧。
高育良自己也懵了。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被调查,被处分,被边缘化……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那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还没等落下,就自己断了。
而且,断得如此诡异,如此彻底。
紧急会议再也开不下去了。
沙瑞金一言不发地宣布散会,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
高育良失魂落魄地走出省委大院,坐上自己的车。
司机问他去哪,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回家。”
回到汉东大学的家属院,已经是深夜。
他推开门,妻子吴惠芬正焦急地等在客厅。
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吴惠芬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忧色。
“育良,出什么事了?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高育良摆了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李寻川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走到高育良面前。
“爸。”
他喊了一声。
然后,他将茶杯递到高育良颤抖的手中,语气淡然。
“北京来的麻烦我已经帮您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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