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苏婉全文阅读完结_遗忘的王牌小说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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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品出炉,欢迎大家前往番茄小说阅读我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你们的关注是我写作的动力,我会努力讲好每个故事!

作者:醒醒312 类型:仙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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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简介

遗忘的王牌的主人公是林湛苏婉,是作者醒醒312写的一本悬疑脑洞类型的小说,这本书辞藻华美,文采斐然,本文的内容概括是:第一节:系统训练一月的热那亚港,寒风如刀。清晨六点,陈记云吞的厨房里蒸汽氤氲,林湛正在将熬煮了六小时的汤底过滤。他手持细网漏勺的动作平稳流畅,手腕在恰到好处的角度倾斜,让金黄色的汤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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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系统训练

一月的热那亚港,寒风如刀。

清晨六点,陈记云吞的厨房里蒸汽氤氲,林湛正在将熬煮了六小时的汤底过滤。他手持细网漏勺的动作平稳流畅,手腕在恰到好处的角度倾斜,让金黄色的汤汁如丝绸般流入不锈钢汤桶,没有溅出一滴。

“手腕再低三度,”陈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汤汁接触空气的面积越小,氧化越少,鲜味保存越完整。”

林湛微调角度。果然,汤汁流动的弧线更加完美。

这不是在教厨艺——至少不完全是。

过去三周,陈伯的训练方式发生了微妙变化。老人不再只说“这样做”,而是开始解释原理:“揉面时的受力分布”、“炖汤时的温度曲线”、“切菜时的角度计算”。每一个动作都被分解为力学、化学、物理学的原理。

“你学得很快,”一天下午,陈伯在休息时说,“快得不正常。但快有快的问题——根基不稳。现在,我们要慢下来。”

“慢下来?”

“重建基础。”陈伯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副破旧的扑克牌,边缘磨损严重,“从最简单的开始。”

他们坐在餐馆打烊后的空荡餐厅里。陈伯将牌洗了三遍,动作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式手法。

“发牌,”他说,“发给想象中的三个玩家,加上自己,共四家。发德州扑克。”

林湛接过牌,开始发。动作标准,但陈伯叫停。

“不对。”

“哪里不对?”

“你在发牌,”陈伯说,“不是在控制牌局。”

老人接过牌,重新演示。同样的动作,但林湛看出了差别:陈伯发牌时,眼睛不看牌,而是看着想象中的玩家位置;手腕的角度让每张牌落在完全相同的位置;发牌的速度恒定,没有任何迟疑或加速。

“发牌不是传递纸牌,”陈伯解释,“是传递信息。每张牌落下的声音,飞行的轨迹,到达的时间——所有这些都在告诉玩家一些东西。顶尖玩家能从中读出荷官的状态,甚至推测牌局走向。”

林湛重新开始。这一次,他放慢速度,专注于控制:牌离开手指的力度,在空中旋转的圈数,落在桌面时的角度。

“好些了,”陈伯点头,“但还不够。现在,边发牌边和我说话。”

“说什么?”

“随便。告诉我今天鱼市场的价格,或者昨晚的梦。”

林湛尝试一边发牌一边描述早上去市场看到的鲈鱼价格。第三次牌还没发完,他自己就发现了问题:说话时呼吸节奏改变,导致发牌动作出现细微的不一致。

“你的身体在分心,”陈伯说,“在赌桌上,任何事情都可能让你分心:对手的谈话,观众的噪音,自己的情绪。但你的手必须稳定,像机器一样。”

“这需要多久?”

“直到成为本能。”陈伯收起牌,“现在换另一个训练。”

老人从厨房拿来一盆红豆和一盆绿豆,混合在一起。

“分开它们。用筷子。”

林湛拿起筷子。这看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时发现难度不小:豆子大小相似,表面光滑,筷子夹取时需要精确的力度控制——太轻会滑落,太重会弹飞。

前十分钟,他几乎没成功几次。手指开始发酸,手腕僵硬。

“放松,”陈伯说,“不是用手腕的力量,是用手指的触觉。感受豆子的形状,寻找最佳的夹取点。”

林湛闭上眼睛,凭感觉操作。手指的记忆开始苏醒——不是夹豆子的记忆,而是类似的动作:夹筹码?夹牌?夹……

骰子。

画面闪现:在澳门的一家私人赌场,他学过一种古老的手法,用特制的筷子夹取灌铅的骰子,在不触碰其他骰子的情况下替换。那是为了防范作弊,了解对手可能使用的手法。

手指自动调整了姿势。筷子尖端以微妙的角度接触豆子,不是垂直夹取,而是从侧面“铲”起。

成功了。一颗红豆被稳稳夹起,放入另一个碗中。

陈伯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以前学过这个?”

“好像……学过类似的。”林湛不确定地说。

“继续。直到你能在一分钟内分离二十颗。”

那天的训练持续到深夜。结束时,林湛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但大脑异常清醒。那些沉睡的神经通路正在被重新激活,不仅仅是赌术的技巧,还有与之相关的专注力、耐心、精细控制。

第二天,训练升级。

陈伯带他去了港口区的一个旧仓库——不是里卡多那里,而是一个更偏僻的地方。仓库里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今天学观察。”陈伯说。

他们在桌边坐下。陈伯从口袋里掏出十个硬币,面值从一分到两欧不等。

“我随机抛起几个硬币,它们落在桌上旋转。你要在它们停止前说出:1. 每个硬币最终是正面还是反面;2. 如果有多个硬币,它们停止的先后顺序。”

“这不可能——”

“可能。”陈伯打断他,“硬币在空中旋转时,转速、角度、初始状态决定了结果。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和计算能力,可以预测。”

“但我不是计算机。”

“你是人,”陈伯说,“人脑有计算机没有的东西:模式识别,直觉,经验整合。现在,看。”

老人抛起两个硬币。它们在空气中旋转,反射着仓库天窗投下的微弱光线,落在木桌上弹跳、旋转,最终停下。

林湛什么也没看出来。

“再来。”

一次又一次。十个,二十个,五十次。林湛的眼睛开始酸痛,大脑因过度专注而眩晕。

但慢慢地,他开始看到模式:转速较快的硬币倾向于继续旋转更久;边缘有轻微磕碰的硬币弹跳轨迹不规则;从特定高度抛下的硬币,旋转圈数大致可预测。

第一百次时,当硬币还在空中,他脱口而出:“左边的一欧分,正面,先停;右边的五十欧分,反面,后停。”

结果正确。

陈伯点点头,没有表扬,只是说:“现在三个硬币。”

训练持续了一周。每天打烊后,他们都会去那个仓库。硬币增加到四个、五个;加入变量——不同材质的桌面,有风的环境,甚至故意制造干扰噪音。

林湛的进步快得惊人。不是因为他突然获得了超能力,而是因为这些技能本就存在,只是被遗忘了。每一次训练,都是在唤醒沉睡的肌肉记忆和神经回路。

第二周,训练进入新阶段。

“现在学控制。”陈伯说。

他们在桌上铺了一块绿色绒布——和赌桌一样的材质。陈伯拿出三个骰子和一个骰盅。

“最简单的掷骰子。你要的不是随机结果,是特定结果。”

“出千?”

“不,”陈伯摇头,“是理解概率如何被操控,从而识别他人何时在操控概率。要抓住作弊者,你必须比他们更懂作弊。”

他演示了三种基本手法:旋转掷法让骰子保持同一面朝上;弹性掷法利用桌面弹跳控制结果;滑动掷法让骰子在绒布上滑动而非翻滚。

每一种都需要极精细的手腕控制和力度计算。

林湛第一次尝试时,骰子完全不听使唤,滚到了桌子底下。

“你的问题在于思考太多,”陈伯说,“身体在计算力度,大脑在计算角度,但两者没有协调。让身体主导。”

林湛闭上眼睛,深呼吸,清空思绪。然后纯粹凭感觉掷出骰子。

骰子在绒布上滚动、弹跳、停下:三个六。

他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运气?”陈伯问。

“不,”林湛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很熟悉。”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现在,目标是三个一。”

训练变成了游戏:陈伯指定一个组合,林湛尝试掷出。开始时十次只能成功一次,后来三次能成功一次,最后几乎能随心所欲。

这不是魔术,是物理:手腕旋转的初速度,骰子离开手掌的角度,桌面材质的反弹系数,骰子自身的重量分布……所有这些变量在顶尖玩家手中,可以像乐器一样被演奏。

第三周,陈伯引入了心理训练。

他们坐在餐馆里,陈伯让林湛观察进出的客人。

“那个人,”他指着一个刚进门的中年男人,“告诉我:他的职业,他今天的心情,他可能点的菜品,以及他会不会给小费。”

林湛观察:男人穿着西装但没打领带,袖口有轻微磨损;左手无名指有戒指印痕但没戴戒指;眼眶发红,呼吸略急促;坐下时先看了眼手机,叹了口气。

“销售员或中层经理,”林湛分析,“刚经历不愉快的通话或会议,可能被批评或丢了客户。会点最便宜的面,因为想省钱但需要食物安慰。不会给小费,因为心情差且经济压力。”

男人点了最便宜的清汤面,吃完后没给小费,匆匆离开。

陈伯点点头:“不错。但漏了一点:他进门时先看了右边角落的空位,但选择了左边的位置。为什么?”

林湛回想:“右边靠窗,光线好。但他选择左边背光的位置……不想被人看清脸?或者,左边离出口更近,方便快速离开?”

“说明他可能在下意识躲避什么,”陈伯说,“或者只是习惯。观察的难点在于区分哪些是有效信号,哪些是噪音。在赌桌上,这决定输赢。”

那天晚上,训练结束后,陈伯泡了茶。两人坐在渐暗的餐馆里,窗外港口的灯光开始亮起。

“你为什么懂这些?”林湛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不只是厨艺,是所有这些……赌术,观察,心理分析。”

陈伯沉默了很久,茶杯在手中慢慢转动。

“我年轻时的香港,”老人缓缓开口,“是个复杂的地方。我父亲在九龙开茶餐厅,隔壁就是麻将馆,再隔壁是地下钱庄。我从小在那种环境长大,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赌徒、骗子、放贷的、收账的。有些人一夜暴富,更多人倾家荡产。”

他喝了口茶:“我父亲常说,开餐馆和开赌场有相似之处:都要读懂客人,都要控制风险,都要在混乱中建立秩序。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不是让我去赌,是让我识别赌,远离赌。”

“您没赌过?”

“赌过,”陈伯坦白,“二十岁时,以为自己看透了所有手法,去澳门试了一次。输了三个月工资,差点回不了香港。那是我人生重要的一可课:永远不要坐在赌桌旁,除非你是庄家。而庄家,最终也是输家。”

“因为庄家不赌?”

“因为庄家承担的是系统风险,”陈伯说,“赌徒可能赢一局、两局,但庄家要确保长期赢。而长期来看,所有赌局的设计都是庄家赢。但庄家赢的不是钱,是责任,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我父亲的一个朋友是赌场经理,晚年没有一个子女愿意理他——因为他们都在赌场输掉过学费、婚房、梦想。”

林湛思考着这些话。他曾经是赌徒,最顶尖的那种,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赢的背后是多少人的损失。不是直接的——在正规比赛中,对手都是自愿的玩家——但整个产业,整个系统……

“您现在教我这些,”他说,“是希望我用在哪里?”

“用在需要的地方,”陈伯看着他,“你有天赋,阿莱。这些技能已经在你血液里。但技能是刀,可以切菜也可以伤人。我要确保你记得刀首先是工具,不是武器。”

“如果我必须用它们作为武器呢?”

“那就记住:武器最后伤的是握武器的人。”陈伯站起身,“今天的训练结束。明天开始,我们要进入实战环境。”

“实际环境?”

“里卡多那里有些游戏,”陈伯说,“小规模的,相对安全。你需要实战,在真实压力下测试这些技能。”

林湛感到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训练终要转化为实践。

回到房间,他站在窗前,活动着因训练而僵硬的手指。港口夜晚的灯火倒映在水中,随波浪破碎又重组,像不断变化的牌局。

他想起陈伯的话:庄家承担系统风险。

他现在要建立的,就是自己的系统:不是赌场,是反击的计划。每一步都要计算,每一个风险都要评估,每一个对手都要分析。

而第一步,就是在里卡多的游戏中证明自己。

不是作为赌徒,而是作为控制者。

他拿起那副陈伯给的牌,洗牌。纸牌在指间流畅翻飞,声音整齐如军队行进。

这一次,他能感受到每张牌的重量,每张牌边缘的微小差异,每张牌在牌叠中的位置。

这不是运气,是控制。

而控制,是权力的开始。

窗外的热那亚港,一艘货轮缓缓驶离泊位,汽笛声低沉绵长,像是告别,又像是启程。

林湛放下牌,躺下睡觉。

明天,训练将继续。

而每一天,他都更接近重新握紧那张王牌——不是赌王的虚名,是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这一次,他不会押上所有筹码。

这一次,他会成为计算赔率的人。

而赔率,正在悄悄转向他这一边。

第二节:心智磨练

一月中旬的热那亚,寒流让港口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凌晨四点,陈记云吞的厨房里,林湛闭着眼睛站在案板前,手里握着一把厨刀。

“十秒钟,”陈伯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我说开始,你数到十,切十片胡萝卜,每片厚度必须在一毫米到一点二毫米之间。开始。”

林湛没有睁眼。刀尖轻触胡萝卜表面,他的手指感受着蔬菜的纹理和硬度。呼吸放缓,心跳稳定。

一、二、三……

手腕微转,刀锋切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一片胡萝卜落在砧板上。

四、五、六……

第二片,第三片。

七、八、九……

第四片,第五片。

十。

林湛睁开眼睛。砧板上整齐排列着十片胡萝卜,薄如纸张,透光,每片几乎完全相同。

陈伯用游标卡尺测量。读数显示:1.1,1.05,1.15,1.08,1.12,1.09,1.11,1.07,1.13,1.10。全部在要求范围内。

“合格。”老人放下卡尺,“但你还是用了思考。我在你第七片时故意碰了一下桌子,你的心跳加快了0.3秒。”

林湛这才注意到陈伯的手确实放在桌沿。他完全没有察觉。

“训练心智,不是训练手,”陈伯说,“手已经记住了。现在要让大脑学会信任手,让思考退后,让直觉主导。”

“在赌桌上,这能做什么?”

“一切。”陈伯点燃灶火,开始准备早餐的汤底,“在牌局的关键时刻,你没有时间计算所有概率,分析所有微表情。你必须在瞬间做出决定。而那瞬间的决定,来自训练出来的直觉。”

接下来的训练变得更抽象。

陈伯不再要求具体任务,而是创造干扰环境:在餐馆营业高峰期让林湛同时服务五桌客人、记录订单、计算账单,同时还要回答他的随机提问。

“三号桌的女士刚才看了几次菜单?她左手中指戴的是什么戒指?她说话时习惯摸哪里?”

“五号桌的两位男士,谁是主导者?他们的脚朝向哪里?谁先拿起的纸巾?”

林湛必须在忙碌中捕捉这些细节。起初手忙脚乱,常常出错。但一周后,他开始能同时处理多种信息流,就像大脑打开了更多线程。

“你的问题在于试图记住一切,”陈伯在某个下午指出,“不需要记住,只需要注意到。记忆是硬盘,会满。注意是传感器,永远在线。”

另一项训练是情绪控制。

陈伯设计了一系列“压力测试”:在林湛专注做事时突然大声斥责;故意将他辛苦准备的食物打翻;安排客人无理取闹地投诉。

第一次被斥责时,林湛的手明显颤抖了,切菜的节奏乱了。第二次食物被打翻,他感到了真实的愤怒。第三次面对客人的无理投诉,他几乎要反驳。

“感受愤怒,”陈伯事后说,“但不被愤怒控制。在赌桌上,情绪是最大的漏洞。对手会故意激怒你,让你做出错误决定。”

“那我该怎么做?”

“承认情绪,然后把它放在一边。”陈伯示范着深呼吸,“愤怒就像厨房里的火,可以烹饪食物,也可以烧毁一切。区别在于控制。”

最难的训练出现在第三周。

陈伯带林湛去了热那亚郊外的一处废弃工厂。空荡的厂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今天学输。”陈伯说。

“输?”

“赢谁都会。输才是考验。”陈伯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扑克模拟程序,“你和电脑对局,赌注是虚拟的,但规则是:你必须输。”

林湛皱眉:“故意输?”

“是的。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在看上去会赢的情况下输,让电脑赢得合理,不引起怀疑。同时,你必须控制输的金额——不能太多让对手起疑,不能太少达不到目的。”

第一局,林湛很快输光了虚拟筹码——他太刻意了,电脑的算法显然检测到了异常。

“它在学习你,”陈伯指出,“故意输和正常输的统计模式不同。你要让输看起来像运气不好,而不是送钱。”

第二局,林湛尝试更自然。他故意在一些边缘决策上选择风险较高的选项,让失败显得合理。但电脑还是赢了太多,太快。

“你太急了,”陈伯说,“赌局有节奏。输要像潮水,慢慢退去,不是突然干涸。”

第三局,林湛终于掌握了技巧。他建立了一个“输的曲线”:开始时小赢建立信心,中期开始缓慢输钱,关键时刻做出一个“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决定,导致大额损失,然后“试图翻盘”而输掉更多。

游戏结束时,他输掉了起始筹码的60%,整个过程看起来完全是一场正常的、运气不佳的对局。

“很好,”陈伯点头,“现在你知道如何输得不引人怀疑了。这很重要。”

“为什么学输比学赢更重要?”

“因为真正的牌局不是一局定胜负,”陈伯关闭电脑,“是长期的游戏。有时你需要输一局,为了赢更大的局。有时你需要让对手赢,为了观察他的模式。有时你需要输钱,为了赢得信任。”

他站起身,在空旷的厂房里踱步:“在我父亲那间茶餐厅隔壁的麻将馆,有个老人每周都来,每次都输一点钱。人们以为他是冤大头。三十年后他去世时,人们才知道他是那个街区的幕后老板——他用三十年小输,换来了所有人的轻视,从而暗中控制了整条街的生意。”

林湛思考着这个故事。在他过去的职业生涯中,他几乎从不考虑输——他的目标是赢,总是赢。但现在他明白了:只考虑赢的人,最终会输掉一切。

“下一项训练,”陈伯说,“决策疲劳测试。”

接下来的三天,陈湛被要求做数百个小决定:从选择早餐吃什么,到规划采购路线,到预测天气变化对客流的影响。每个决定都要给出理由,每个理由都会被质疑。

到第三天结束时,林湛感到大脑像被榨干的柠檬。做出最简单的是非判断都需要费力思考。

“这就是决策疲劳,”陈伯说,“赌场的设计就是为了制造这种状态:明亮的灯光,不间断的噪音,免费的酒水,没有窗户——所有这些都消耗你的决策能力。当疲劳时,人们会做出愚蠢的决定。”

“怎么对抗?”

“建立规则。提前决定:赢到多少就离场,输到多少就停止,玩多长时间就休息。然后严格执行,不因情绪改变规则。”

林湛想起自己过去从未设置这样的限制。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能一直赢下去。直到最后一局,他都没有离场——即使直觉已经警告过他。

最后一阶段的训练是最私密的。

陈伯不再指导具体技巧,而是开始提问,深层的、触及核心的问题:

“你害怕什么?不是死亡,是更深的东西。”

林湛思考了很久:“害怕再次被信任的人背叛。”

“那你会因此不再信任任何人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再信任,你就孤独。如果再次信任,你可能再次受伤。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没有简单答案。林湛沉默了。

“赌桌上也一样,”陈伯说,“你必须相信一些东西:概率,模式,自己的判断。但你也必须怀疑一切:对手,运气,甚至自己的感觉。平衡信任和怀疑,是最高级的技能。”

另一个问题:“如果你拿回了一切,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和以前一样,还是不同?”

“不同。”这次林湛回答得很坚定,“我不会再让财富定义我。”

“那什么定义你?”

这个问题更难。林湛思考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在餐馆擦桌子时才回答:“我的选择。我帮助谁,我保护什么,我为什么而战。”

陈伯点点头,似乎满意这个答案。

训练的最后一天,陈伯带林湛去了热那亚的山顶教堂。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和港口,渔船像玩具一样散布在深蓝色的海面上。

“看这座城市,”陈伯说,“六百年的历史,被战争摧毁过七次,每次都重建。热那亚人知道什么是失去,也知道什么是恢复。”

林湛望着脚下的城市。晨光中,古老的石头建筑和新式的玻璃大楼交织,中世纪的小巷和现代化的港口并存。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你经历了摧毁,”陈伯继续说,“现在在重建。但重建什么?只是复制过去,还是创造新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创造。”

“你有经历,”陈伯说,“有痛苦学到的教训,有失去后获得的智慧。这些比任何财富都珍贵。”

他们沉默地看着城市苏醒。港口传来轮船的汽笛声,街道上开始出现车流,教堂的钟声敲响七下。

“训练结束了,”陈伯说,“从今天起,你是你自己的老师。记住我教你的,但更重要的是,记住你教会自己的。”

回程的路上,林湛感到一种奇异的轻盈。不是技能的提升带来的自信——虽然确实有——而是一种更深的变化:他开始理解赌博之外的赌局,生活本身的赌局。

那天下午,他收到了阿杰的加密信息:“周幕的人正在接触卡尔罗项目中的三个关键人物:港口管理局副局长、环保署审核员、工会代表。手法类似:提供海外账户,承诺项目通过后的回扣。需要干预吗?”

林湛回复:“收集证据,暂时不干预。让他们以为成功渗透,实际上监控所有通讯和交易。建立完整证据链后再行动。”

“明白。另外,手表调查有突破:摩纳哥的技师终于开口,承认在手表表带内植入了微型传感器,可监测心率、皮电反应和位置。数据实时传输到云端服务器。服务器地址已获取,正在尝试侵入。”

林湛深吸一口气。确认了。五年婚姻,五年监控。

“优先获取服务器数据。需要多少资源都提供。”

关闭通讯,他站在餐馆厨房里,手里拿着切菜的刀。刀刃反射着窗外的光,锋利而冰冷。

心智磨练完成了。现在,是时候应用了。

他不仅要重握赌桌上的王牌,更要重握自己命运的王牌。

而这张牌,不再是为了赢取筹码,是为了赢得正义,赢得重建生活的权利。

窗外,港口的风吹起海浪,拍打着防波堤,发出持续的、有节奏的声音,像洗牌,像倒计时,像新篇章开始的鼓点。

林湛放下刀,开始准备晚餐的食材。

生活继续,训练继续,战斗继续。

但这一次,他的心是平静的。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赌局的真正规则:不是击败对手,是成为更好的玩家。

而好玩家的定义,由自己决定。

第三节:小试牛刀

一月最后一个星期五的夜晚,热那亚港口区飘着细密的冻雨。林湛站在“蓝锚”酒吧的后门外,深吸了一口潮湿寒冷的空气。他穿着陈伯准备的一套深色西装——不算昂贵,但剪裁得体,配上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领带,看起来像个低调的商务人士。

里卡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住,你叫‘马可’,来自米兰的进出口商人,对扑克有点兴趣,但不算专家。输赢控制在五百欧元以内,不要引起注意。”

林湛点头,调整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表——不是那块老式腕表,而是一块普通的石英表,陈伯给的,用于“不引人注意地看时间”。

“进去吧。”里卡多推开厚重的木门。

酒吧内部烟雾缭绕,混合着啤酒、香烟和汗水的味道。正中央的长桌围坐着六个人,桌上的绿色绒布在昏暗灯光下泛着旧皮革般的光泽。玩家们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穿着普通,但林湛的训练过的眼睛立刻看出了区别:

左一的秃顶男人手指粗短,指甲缝里有油污——机修工或码头工人,玩牌时会不自觉地敲击筹码,频率稳定,可能是为了计算。

左二的年轻女人化着浓妆,但眼神疲惫,右手无名指有戒痕但没戴戒指——可能刚离婚或分居,用赌博填补空虚。

中间的红脸男人呼吸粗重,面前堆着最多筹码,但坐姿僵硬——赢了钱但紧张,可能是新手运气好。

右二的瘦削男人一直在观察其他人,很少看自己的牌——观察者,可能是常客。

右一的老者手指修长,动作缓慢但精确,洗牌时手腕有一个独特的翻转动作——经验丰富的玩家,可能是今晚最危险的对手。

林湛在空位上坐下,向众人点头致意。

“新面孔,”老者用意大利语说,声音沙哑,“怎么称呼?”

“马可。”林湛用带米兰口音的意大利语回答,“朋友介绍来的,说这里有些友好的游戏。”

“友好?”红脸男人笑了,“取决于你带了多少钱。”

“不多,就玩玩。”林湛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五百欧元,兑换成筹码。

第一局,德州扑克。林湛拿到中等牌型,选择弃牌。他利用这局观察:发牌的是酒吧老板,手法业余但诚实;玩家们下注模式简单,没有复杂的心理博弈;只有老者在认真计算。

第二局,他拿到一对Q,适度加注。只有老者和机修工跟注。翻牌后,牌面出现一张Q,他有了三条。他选择过牌,诱使对手下注。

老者果然加注。机修工弃牌。

转牌无关紧要。林湛再次过牌,老者再次加注。

河牌发出,公共牌组成顺子可能。林湛判断老者可能是在 bluff(诈唬),试图用加注逼他弃牌。但根据概率和老者的下注模式,对方有顺子的可能性不到30%。

林湛跟注,并轻微加注——不是太多,但足够测试。

老者犹豫了。他看着林湛,试图读出什么。林湛保持表情中性,呼吸平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个无意义的节奏——陈伯教的技巧,用轻微的动作吸引对方注意,掩盖真正的意图。

最终,老者选择了跟注。

亮牌。林湛三条Q,老者只有一对10。

彩池归林湛。他收筹码时,注意到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是愤怒,而是棋逢对手的认可。

游戏继续。林湛严格执行陈伯的训练:控制输赢节奏,不追求最大利润,保持低调。他赢了就小赢,输了就及时止损,始终让筹码在四百到六百欧元之间浮动。

两小时后,气氛开始变化。酒精起作用了,玩家们变得松懈,谈话声变大,下注更随意。只有老者和林湛保持清醒。

“马可,你在米兰做什么生意?”老者突然问,发牌的手没有停。

“纺织品进出口,”林湛流畅地回答,这是他准备好的背景故事,“主要是中国和意大利之间。”

“中国,”老者重复,“我去过上海。疯狂的城市。”

“确实。您经常旅行?”

“以前。现在老了。”老者发完牌,“该你下注了。”

林湛看牌——一对8,中等牌型。他选择最小加注。只有老者和年轻女人跟住。

翻牌:8,K,2。他有了三条8,好牌。但牌面有K,可能有对手有K。

年轻女人加注。老者跟注。

林湛分析:女人加注幅度不大,可能是试探;老者跟注迅速,可能真的有牌。他选择跟注,不加注——保持低调。

转牌:7,无关紧要。年轻女人过牌,老者也过牌。

林湛嗅到了机会。两人可能都在等河牌。他下了一个中等注码——足够让彩池增长,但不至于吓跑对手。

女人犹豫后跟住。老者迅速跟注。

河牌:5。牌面没有形成明显的大牌。

女人过牌。老者也过牌。

林湛面临选择:他是三条8,赢面很大。但如果下注太大,可能只有真正有牌的对手会跟注;如果下注太小,可能错失价值。

他想起陈伯的话:在不确定时,选择中间路线。

他下了彩池的40%——一个标准的价值下注。

女人思考了很久,最终弃牌。老者也思考,手指无意识地在筹码堆上滑动。

然后老者做了一个不寻常的动作:他将筹码推入彩池,但不是跟注,而是加注——将下注额翻倍。

这是一个明显的强力信号。通常意味着极强的牌,或者极致的bluff。

林湛重新评估:老者从开局到现在,风格保守,很少冒险。突然的激进不符合模式。

是bluff吗?还是真的有顺子或更大的三条?

他观察老者的细节:呼吸略微加快,但眼神稳定;左手小指在轻微颤抖——紧张的表现;视线没有直接看他,而是看着彩池。

Bluff的概率上升。

但林湛今晚的目标不是赢大钱,是测试技能,收集信息。跟注可能赢,也可能输掉大量筹码,引起注意。

他选择弃牌。

老者亮牌:只有一对K。确实是bluff。

桌上响起惊叹声。红脸男人拍桌:“精彩!我完全以为你有顺子!”

老者微笑,收走彩池,然后看向林湛:“明智的选择。”

“运气不好。”林湛耸耸肩。

游戏继续。凌晨一点,林湛的筹码稳定在五百五十欧元——净赚五十。他起身:“该走了,明天还要工作。”

“这么快?”年轻女人有些失望,“你玩得很好。”

“运气而已。”林湛兑换筹码,留下二十欧元小费给酒吧老板。

走出酒吧,冻雨变成了雨夹雪。里卡多在街角的车里等他。

“怎么样?”里卡多发动引擎。

“赢了五十,”林湛说,“但更重要的是观察。那个老人——他是谁?”

“安东尼奥,退休的数学教授。每周都来,玩得不错,但从不多赢。有人说他年轻时是个职业玩家,但没人确认。”

数学教授。难怪计算精确。

“其他人呢?”

“普通人。机修工叫保罗,欠了赌债但还在玩;女人叫安娜,刚离婚;红脸男人叫乔瓦尼,肉铺老板,新手;瘦子叫路易吉,码头管理员,常客但玩得差。”

“游戏干净吗?”

“干净。小游戏,没人值得出千。”里卡多看了他一眼,“你玩得很克制。为什么?”

“今晚不是为赢钱,”林湛说,“是测试。”

“测试什么?”

“测试我还能不能坐在牌桌前而不成为过去的自己。”

里卡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成功了。我观察了你两小时,你像个普通玩家,不是赌徒。”

这个词让林湛愣了一下。赌徒——他曾经的身份,他试图逃离的标签。

“有区别吗?”他问。

“玩家为了娱乐,赌徒为了活着。”里卡多说,“前者可以离开牌桌,后者不能。”

车子在雨雪中行驶,街道空旷。热那亚在冬夜里沉睡。

“下周有更大的游戏,”里卡多说,“在游艇上,离岸三海里。赌注更高,玩家更专业。有兴趣吗?”

“多高?”

“买入一千欧元,无上限。可能一晚输赢上万。”

林湛思考。更大的游戏意味着更多风险,但也更接近他需要的资源。更重要的是,那种环境可能遇到更有价值的信息源——商人,官员,可能知道周幕网络的人。

“我需要考虑。”

“考虑吧。但如果你去,需要更好的伪装。游艇上的客人不简单。”

回到餐馆时,已经凌晨两点。陈伯的房间灯还亮着。

林湛敲门进去。老人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副摊开的牌。

“怎么样?”陈伯问。

林湛详细描述了整个晚上的经历:玩家的特点,关键牌局的决策过程,老者的bluff,以及里卡多的邀请。

陈伯安静地听完,然后洗牌,发了两手牌。

“假设这是你今晚的那手牌,”他说,“你有一对8,翻牌中了三条。老者bluff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你跟注了会怎样?”

林湛思考:“可能赢一个中等彩池,但会引起更多注意。其他人会记住我敢跟注老者的加注,下次游戏时会更警惕我。”

“正确。你弃牌,失去了一个赢钱的机会,但保持了低调。在长期游戏中,低调比一次赢钱更重要。”

“但如果是真正的复仇游戏呢?”林湛问,“如果对手是周幕,我需要赢,不能总是低调。”

“那时你已经不需要低调了,”陈伯说,“但在此之前,你需要积累,需要隐藏,需要让对手低估你。记住:最强的攻击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

林湛点头。这是战略思维,不是战术思维。

“还有一件事,”陈伯说,“那个数学教授,安东尼奥。我认识他。”

“什么?”

“很多年前,在澳门,”陈伯回忆,“他是欧洲一个数学团队的顾问,研究赌场概率模型。后来团队解散了,他回了意大利。如果他还记得我……”

“他会认出您吗?”

“可能不会。我们只见过几次。但他可能会注意到你的玩法中有熟悉的模式——如果他对过去的事还有记忆的话。”

这增加了风险。但林湛也看到了机会:一个懂数学、懂概率、可能了解赌博行业内部的人,可能是宝贵的资源。

“下周的游艇游戏,我应该去吗?”他问。

陈伯思考了很久。“去,”他最终说,“但做好准备。海上游戏不同,环境封闭,人员固定,逃生的选择更少。而且,游艇的主人可能和周幕有联系——热那亚的富人圈子不大。”

“您怎么知道游艇的主人?”

“里卡多说的那个游艇——‘海之梦’号——属于一个叫法比奥·康蒂的船运商人。他是卡尔罗的竞争对手,也参与滨海区项目的竞标。如果周幕在渗透卡尔罗的项目,很可能也在接触康蒂。”

线索开始连接。林湛感到一阵兴奋——不是赌徒的兴奋,是猎人的兴奋。

“那我更该去了。”

“带上这个。”陈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装置,像是一个普通的打火机,但底部有微型按钮。

“是什么?”

“紧急信号发射器,”陈伯说,“按三次,它会发送你的位置给预先设置的号码——我的手机,还有里卡多的。在海上有用。”

林湛接过,感受着金属外壳的冰冷。这个小小的装置代表着他现在的生活:平凡外表下隐藏着复杂的准备。

“谢谢您,陈伯。”

“不用谢。现在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工作。”

回到房间,林湛没有立即睡觉。他坐在床边,复盘今晚的游戏。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观察,每一个错过的机会。

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改变:不再是“如何赢这一局”,而是“这一局如何服务于更大的目标”。

这就是陈伯训练的目的:从赌徒到策略家,从玩家到控制者。

窗外的雪下大了,安静地覆盖着城市。港口的灯光在雪幕中变得朦胧,像遥远的梦境。

林湛躺下,闭上眼睛。下周的游艇游戏会是一个新的测试,更大的测试。

但今晚,他通过了第一个测试:他坐在了牌桌前,没有迷失自我。

这是他重握王牌的第一步。

而下一步,已经开始计划。

第四节:身份构建

二月的第一周,地中海迎来了罕见的寒潮。热那亚港的清晨,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薄冰,在灰白的天光下像撒了一地碎玻璃。林湛站在陈记云吞的厨房里,盯着案板上摊开的三本护照——意大利、法国、瑞士,三个不同的名字,三张不同的脸,但照片都是他。

“选一个,”陈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或者都不选,我们再想办法。”

林湛拿起意大利护照。“卢卡·曼弗雷迪”,三十四岁,出生地米兰,职业“进出口贸易顾问”。照片上的他头发稍长,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表情严肃,与现在餐馆学徒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些从哪里来的?”他问。

“里卡多的渠道,”陈伯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热那亚,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但我要提醒你:使用假身份是重罪,一旦被发现,会面临多年监禁。”

林湛放下护照。三本都是高质量的伪造品——水印、紫外线下可见的图案、微缩印刷,甚至还有真实的芯片,可以应付酒店登记和国内航班。但专业检查一定会暴露。

“我需要更好的,”他说,“不是应付酒店前台的,是能通过海关的。”

陈伯沉默了一会儿:“那需要不同的资源,不同的风险。”

“我有钱。”林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加密货币钱包地址和密码,“这是我恢复记忆后记起来的秘密账户。里面有五十万欧元,分散在几个不同链上。足够买任何东西。”

陈伯没有接纸条:“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真正的身份需要背景故事,需要历史,需要人际关系网的支撑。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会引起怀疑,无论证件多么完美。”

“所以我们需要构建背景故事。”林湛走到白板前——这是他从卡尔罗公司带回来的,用于项目规划,现在成了复仇计划的作战图。

他在白板中央写下“新身份”,然后画出分支:

“第一层:基础文件。护照、驾照、税号、社会保险号。这些可以从黑市购买,但需要整合成一个连贯的体系。”

“第二层:背景历史。教育记录、工作经历、银行账户流水、信用记录。需要时间建立,至少需要六个月到一年的虚假记录。”

“第三层:社交网络。社交媒体账号、电话号码、电子邮件、职业联系人。需要真实的活动痕迹,不能是空壳。”

“第四层:行为一致性。言行举止、专业知识、口音习惯。必须与虚构的背景吻合。”

陈伯看着白板上的图表,慢慢点头:“你计划得很详细。但执行起来,需要帮手,需要时间,需要运气。”

“帮手我有,”林湛说,“阿杰在拉斯佩齐亚已经建立了一个小团队:一个黑客,一个伪造证件专家,一个可以创建虚假银行记录的人。他们需要资金和指导。”

“资金你有。指导呢?”

林湛转身面对陈伯:“这就是我需要您帮助的地方。您认识人,您懂这个城市的规则,您知道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建立存在。”

老人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窗外港口,一艘破冰船正在缓慢前行,将海面的薄冰碾碎,开辟出一条深色的水道。

“很多年前,”陈伯缓缓开口,“我帮助过一个人建立新身份。他是从香港逃出来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给他找了住处,教他意大利语,帮他找了一份厨房的工作。三年后,他在热那亚开了自己的餐馆,娶了本地姑娘,生了两个孩子。”

“后来呢?”

“后来那些人找到了他。”陈伯的声音变得低沉,“他们不在乎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不在乎他有家庭。他们把他带走,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妻子后来改嫁了,孩子们改了姓,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港口传来的汽笛声。

“我告诉你这个故事,”陈伯转过身,“不是要阻止你,是要你明白风险。当你开始扮演另一个人,你就开始了双重生活。每一天都是表演,每一句话都要计算,每一个关系都可能成为弱点。这种生活会消耗你,直到你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

林湛理解这种警告的分量。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我已经在表演了,”他说,“阿莱这个身份也是虚构的。多一层表演,少一层真实,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有区别,”陈伯走近,“阿莱是简化版的你,但内核还是你。新身份需要完全不同的内核,你需要成为另一个人。这更危险,因为如果你入戏太深,可能再也找不回自己。”

“如果我找不回自己,”林湛直视老人的眼睛,“那说明旧的我也不值得找回。”

这句话让陈伯沉默了。两人对视了很久,最终老人点了点头。

“好。我们开始。”

第一步是选择身份核心。林湛否决了“商人”或“投资者”这类容易与他的过去产生交集的职业。他选择了“自由职业顾问”——模糊,灵活,不需要固定办公地点,可以解释经常旅行和资金流动。

名字选择了“墨”。单字,中文,容易记住,但在意大利不常见,可以减少被关联到“林湛”的可能性。

“姓氏呢?”陈伯问。

“不需要姓氏。就叫墨。在西方,很多人用单名。可以减少文件上的信息点。”

第二步是建立数字痕迹。阿杰的团队开始工作:创建社交媒体账号,从五年前开始逐步添加内容——旅游照片(从图片库购买并修改)、专业文章转发、偶尔的个人状态更新。所有账号都有看似真实的互动:来自“朋友”的评论,来自“同行”的点赞。

“需要真实的人际互动,”黑客通过加密通讯解释,“否则算法会标记为虚假账号。我们创建了二十个辅助账号,轮流与主账号互动,模拟真实的社交网络。”

第三步是文件整合。伪造专家拿到了林湛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开始制作一套连贯的文件:

香港出生证明(选择香港是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多重性,可以解释亚洲面孔和流利的英语、粤语)

英国教育记录(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系肄业,肄业可以解释没有学位证书的问题)

新加坡工作经历(一家已倒闭的咨询公司,无法核实)

过去五年在东南亚各国旅行的记录(泰国、越南、马来西亚,这些国家的出入境记录管理相对松散)

第四步是财务背景。通过复杂的加密货币交易,将林湛的资金“清洗”后注入几个不同国家的银行账户,创建三年的流水记录。小额定期存款,偶尔的国际转账,信用卡消费记录与旅行轨迹吻合。

“最大的挑战是税务记录,”伪造专家说,“如果要在欧洲长期活动,需要有纳税记录。我们可以在葡萄牙为他创建一个‘自由职业者’税务身份,那里的系统相对友好,而且与意大利有数据交换,看起来更真实。”

整个构建过程需要两周。这两周里,林湛白天继续在餐馆和卡尔罗公司工作,晚上则学习“墨”的背景资料:他“喜欢”的球队,“擅长”的运动,“熟悉”的专业领域,“去过”的地方的风土人情。

“记住,”陈伯在训练时说,“谎言的最高境界是九真一假。你的大部分背景应该是真实的——你对经济的理解,你的语言能力,你的旅行经验。只有核心身份是假的。这样在被询问时,你可以流畅地回答,因为你在说真话。”

林湛制作了详细的记忆卡片:

墨,三十七岁,香港出生,母亲意大利人,父亲香港人(解释混血外貌和语言能力)

童年往返于香港和热那亚之间(解释对热那亚的熟悉)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习期间因家庭经济问题辍学(解释没有学位)

在东南亚从事自由咨询工作,主要为中小型企业提供国际化战略(模糊但合理的专业)

因“健康原因”搬到气候温和的欧洲(解释为什么离开亚洲)

每晚睡前,他对着镜子练习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墨。自由顾问,最近从曼谷搬来。对,热那亚很美,我小时候常来……”

起初感觉生硬,像背诵台词。但渐渐地,他开始找到这个角色的“声音”——比林湛更随意,比阿莱更世故,带着长期旅行者的疏离感和自由职业者的灵活性。

第二周的星期四,第一次实地测试。

里卡多安排了一个小型聚会,在港口区一家高档餐厅的私人包厢里。参与者包括:一位当地建筑公司的合伙人,一位艺术品经销商,一位退休的外交官,还有里卡多本人作为介绍人。

林湛以“墨”的身份出席。他穿着陈伯为他挑选的深蓝色西装——不是顶级定制,但剪裁合身,符合自由职业者的经济状况。手表是入门级的浪琴,不会太张扬也不会太寒酸。

“这位是墨,”里卡多介绍,“刚从东南亚回来,正在考虑在热那亚定居。他对本地的商业环境很感兴趣。”

林湛与每个人握手,眼神接触恰到好处,微笑礼貌但不夸张。他使用略带英国口音的英语,夹杂一些意大利语词汇,符合“童年往返两地”的背景。

晚餐期间,谈话自然展开。艺术品经销商谈论最近米兰的拍卖会,林湛回忆起过去参加过的类似活动,分享了一些见解——以“在曼谷时听说”的方式表达,不透露具体时间地点。

退休外交官问起东南亚的政治局势,林湛谨慎地引用公开媒体报道和分析,避免表现出内部人士的知识。

建筑公司合伙人谈起滨海区重建项目,林湛表现出适度的兴趣,问了一些外行但聪明的问题,显示他对商业的理解但不涉及具体细节。

整个晚上,他都在观察和调整: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倾听,如何在不暴露专业知识的情况下显得有见识,如何在不透露个人信息的情况下建立亲切感。

聚会结束时,艺术品经销商递给他名片:“如果你对本地艺术市场感兴趣,我可以介绍一些人。”

“非常感谢。”林湛接过名片,也从内袋拿出自己的——简单的白卡,黑色字体,只有名字、电子邮件和一个加密通讯应用ID,没有电话号码,没有地址。

“很现代的联络方式。”外交官评论道。

“习惯了数字游民的生活,”林湛微笑,“总是在移动中。”

回餐馆的路上,里卡多开车,林湛坐在副驾驶座,沉默地看着窗外流过的城市灯光。

“怎么样?”里卡多问。

“累,”林湛实话实说,“每一个词都要过滤,每一个表情都要控制。比打一夜牌还累。”

“但很成功。他们相信你了。或者说,他们不在乎你是不是完全真实——人们只愿意相信符合他们预期的故事。”

这句话点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大多数时候,人们不关心真相,只关心故事是否合理,是否让他们感到舒适。

“下一步是什么?”里卡多问。

“更大的测试。我需要进入一个真正的商业场合,面对更专业的质疑。”

“卡尔罗的下周招标会怎么样?滨海区物流中心的设计方案提交,会有很多公司代表参加。你可以作为‘独立顾问’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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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思考。招标会确实是个好机会:正式场合,专业人士聚集,但又不是核心决策圈,不太会引起深度审查。更重要的是,周幕的人可能会出席——他们正在渗透这个项目。

“好。安排我作为某家小公司的顾问出席。”

“哪家公司?”

林湛想了想:“‘地中海可持续物流咨询’,新成立的公司,专注于环保物流方案。这样我可以有合理的专业角度,又不会与现有的大公司直接竞争。”

里卡多点头:“我会安排。但你需要准备专业的展示——至少看起来专业。”

“我会准备。”

回到餐馆时已是深夜。陈伯还在等他,桌上泡着一壶安神茶。

“怎么样?”老人问,倒了两杯茶。

林湛描述了整个晚上的经历,分享了自己的观察和感受。

“你做得很好,”陈伯说,“但要注意一点:你今晚太完美了。”

“太完美?”

“真实的人有瑕疵,有不一致,有犹豫。你今晚的表现像精心排练过的演员。长期这样会引起怀疑。下次,故意犯一些小错误——记错一个地名,混淆两个概念,或者在谈话中短暂走神。这些小瑕疵会让你的角色更可信。”

林湛记下了。这是高级的伪装技巧:不是毫无破绽,而是破绽合理。

“还有一件事,”陈伯从桌下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你需要学习的东西。”

林湛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关于“地中海可持续物流”的专业资料:环保标准、节能技术、最新的物流管理理论。

“如果你要以这个身份出席招标会,你需要真正理解你在谈论什么。不是表面知识,是深入的理解。接下来的五天,除了餐馆工作,其他时间全部用来学习。”

那五天是密集的学习期。白天,林湛在卡尔罗公司处理正常工作的间隙,阅读物流行业的报告和研究论文。晚上,在餐馆打烊后,陈伯会扮演招标委员会成员,向他提问,质疑他的方案,寻找漏洞。

“为什么选择太阳能板而不是风能?”

“如何处理港口区的盐雾腐蚀问题?”

“你的成本估算基于什么数据?”

每一次提问都迫使林湛深入思考,不是背诵答案,而是真正理解原理。他发现自己在享受这个过程——学习新知识,构建新体系,就像在赌桌上学习对手的模式。

周五晚上,最后一次模拟。陈伯邀请了两位真正的专业人士:一位退休的港口工程师,一位环境咨询公司的前总监。他们不知道林湛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正在准备招标的新顾问”。

模拟进行了两小时。林湛展示了他的方案:基于物联网的智能物流系统,结合太阳能和潮汐能,减少碳排放30%。他回答了数十个问题,有些他能流畅回答,有些他承认“需要进一步研究”。

结束后,两位专家给出了反馈。

“专业知识扎实,”工程师说,“但实际经验明显不足。有些技术问题想得太理想化。”

“但思路很新,”环境顾问补充,“特别是潮汐能的利用——在热那亚港很少有人考虑这个角度。如果成本控制得当,可能真有竞争力。”

林湛感谢他们的意见。他们离开后,陈伯看着他:“准备好了吗?”

“准备得差不多了。”林湛说,“但有一个问题:如果周幕的人在那里,他们可能会认出我。”

“招标会有上百人参加,你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顾问。而且,你现在的外貌和气质已经改变了很多——瘦了,肤色深了,眼神不同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寻找的是林湛:赌王,亿万富翁,穿着定制西装、带着保镖的人。他们不会注意一个普通的自由职业顾问。”

这个逻辑成立。人们看到的是他们预期看到的东西。

“还有一个问题,”林湛说,“如果我成功获得了注意,如果我被邀请参与项目,那么我需要更深入的身份背景。现在的构建只能应付表面的审查。”

“那就一步步来,”陈伯说,“先通过这次测试,建立初步的可信度。然后,用这个身份建立新的记录——真实的项目经验,真实的合作关系,真实的人际网络。虚假的身份需要真实的经历来巩固。”

那天夜里,林湛躺在床上,反复演练第二天的表现。他不再是林湛,不再是阿莱,而是墨——一个三十七岁的自由顾问,有着复杂的背景,专业的技能,和重建生活的决心。

他想起过去在赌桌上的准备:研究对手,分析概率,制定策略。现在做的本质上是一样的:研究环境,分析风险,制定表演策略。

但这次,赌注不同。

过去赌的是钱,是名声。

现在赌的是身份,是未来,是复仇的机会。

窗外的港口,一艘夜航的货轮缓缓驶过,船上的灯光在黑暗中划出长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向未知的道路。

林湛闭上眼睛。

明天,他将以新的身份踏入旧的世界。

明天,墨将正式开始存在。

而林湛的复仇之路,将从这个人物的肩膀上,迈出关键的一步。

第五节:目标锁定

招标会在热那亚港口管理局的七层会议厅举行。透过落地玻璃窗,整个滨海区工地尽收眼底:起重机的钢铁骨架刺入铅灰色天空,挖掘机像玩具般在泥泞中移动,远海处几艘勘探船随波浪起伏。

林湛——现在是墨——站在大厅边缘,手中端着一杯没喝过的矿泉水。他穿着三天前购置的深灰色西装,熨烫平整但不算昂贵;皮鞋擦得锃亮但鞋底已有磨损。所有细节都符合一个“有专业素养但经济不宽裕的自由顾问”形象。

大厅里聚集了近百人,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水、纸张和野心混合的复杂气味。林湛的视线在人群中快速扫描,像雷达搜寻目标。

左侧靠窗处,卡尔罗正与港口管理局副局长交谈,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但明确的距离——关系尚可,但非盟友。卡尔罗偶尔朝林湛方向投来一瞥,微微点头,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一切正常。

右侧食物区旁,三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围成小圈。其中一人的侧脸林湛在阿杰提供的资料中见过:马西莫·科斯塔,环保署审核办公室主任,收受周幕贿赂的关键人物之一。此刻他正专注地听着旁边两人的话,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婚戒——紧张的表现。

林湛缓步移动,借助人群的掩护靠近。

“……关键是环境影响评估的时限,”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低声说,“如果能缩短到三十天,整个项目进度可以提前两个月。”

科斯塔摇头:“法律规定最低四十五天。太短会引人注意。”

“特殊情况下可以加速,”另一个秃顶男人说,“只要‘材料齐全’。”

话中的暗示很明显。科斯塔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需要看到具体的……可行性报告。”

“下周送到你办公室。”

三人举杯,心照不宣地碰了一下。林湛转身离开,走向展示区,脸上表情平静,但大脑已经记下了所有细节:对话内容、参与人员、时间节点。

展示区的长桌上铺着十几种方案模型和图纸。林湛在“地中海可持续物流咨询”的展位前停下——这是里卡多为他创建的空壳公司,只有网站、名片和一份精美的方案书。

展位很寒酸,只有一块展板和几张宣传单。旁边“康蒂航运”的展位占据了五倍空间,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三维动画,工作人员穿着统一制服,像科技公司的发布会。

“对可持续物流感兴趣?”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湛转头。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短发,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套装,胸前挂着“康蒂航运-项目开发部”的工牌。

“是的,”林湛用他练习过的、略带口音的意大利语回答,“这个概念在亚洲发展很快,欧洲似乎慢一些。”

“热那亚是传统港口,改变需要时间。”女人伸出手,“艾琳娜·罗西。”

“墨。”林湛与她握手,力度适中,时间恰好一秒半——专业但不亲密。

“你的名字很特别。”

“中文名字。我母亲是意大利人,父亲来自香港。”

艾琳娜点点头,拿起林湛展位上的宣传单:“物联网智能物流系统……想法不错。但实施起来成本很高吧?”

“初期投资是传统系统的120%,”林湛流畅地回答,“但运营三年后,节能效益可以覆盖额外成本。五年内实现净收益。”

“数据支持?”

“基于新加坡港的试点项目数据。”林湛翻开方案书,指出相关图表,“当然,热那亚的气候和运营条件不同,需要本地化调整。”

他讲述时,艾琳娜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评估什么。不是对方案的评估,是对他本人的评估。

“你以前参与过港口项目吗?”她问。

“在曼谷和胡志明市做过顾问工作,但主要是中小型码头。热那亚这种规模是第一次。”

诚实的回答往往比夸张的吹嘘更有说服力。

艾琳娜似乎满意这个答案。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下周我们有个内部技术研讨会,讨论物流中心的自动化方案。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林湛接过名片——烫金字体,康蒂航运的Logo,职位是“高级项目经理”。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测试。

“非常感谢。我会准时参加。”

“带着更详细的方案,”艾琳娜微笑,“我们老板对新技术感兴趣,但他只看实际效益。”

她离开后,林湛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加密通讯应用的提示音。他走到休息区角落,点开消息。

阿杰:“已确认,招标会现场有周幕的三个人:环保署科斯塔(你已看到)、港口管理局规划处副处长马里奥·贝卢斯科尼(穿棕色西装,正在和卡尔罗说话)、工会代表朱塞佩·隆巴多(在食物区,红脸秃顶)。他们在推动康蒂航运的方案。康蒂的老板法比奥·康蒂今天没来,但他的儿子安德烈在——金色头发,站在主屏幕旁。”

林湛抬头寻找。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在与几位官员谈笑,姿态轻松自信,显然是习惯这种场合的富二代。

“安德烈·康蒂是什么角色?”他回复。

“名义上是‘项目协调人’,实际上是康蒂与周幕之间的联络人。他的女友是周幕一个合伙人的女儿。婚姻将是两个家族的纽带。”

商业联姻,古老而有效的手段。

招标会的正式环节开始了。主持人邀请各公司代表做五分钟简短陈述。林湛排在第九位,在他前面有六家大公司和两家中型企业。

轮到他时,他走上讲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高度——这个小动作让观众有短暂的时间适应他。然后他开口,声音清晰平稳:

“各位下午好。我是墨,代表地中海可持续物流咨询。今天我不想展示复杂的技术参数或华丽的动画,我想讲一个简单的故事。”

他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张黑白照片:1950年代的热那亚港,工人们徒手搬运货物,脸上满是汗水和疲惫。

“这是我祖父工作的港口。他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搬运数百吨货物,五十岁时背就驼了,六十岁死于肺病——长期吸入煤尘的结果。”

又一张照片:1980年代的港口,有了起重机,但环境依然恶劣。

“这是我父亲工作的港口。条件好了一些,但事故率依然很高。我七岁时,他因为起重机故障失去了一条腿。”

观众席安静下来。这不是他们预期中的技术展示。

第三张照片:现代的热那亚港,自动化设备,整洁的环境。

“这是我们今天的港口。技术进步带来了效率,也带来了新的问题:能源消耗是1950年代的三十倍,碳排放每年增加5%,工人被机器取代,社区正在失去传统。”

林湛切换到最后一张图片:一个概念图,结合了自动化与人性化设计的未来港口。

“可持续物流不只是环保概念,是社会概念。它意味着:效率不牺牲工人的健康,进步不牺牲社区的利益,发展不牺牲子孙的未来。我的方案可能不是最便宜的,不是最快的,但它试图回答一个问题:我们在为什么而建设?”

五分钟时间到。林湛鞠躬,台下响起掌声——不是最热烈的,但真诚。几位年长的官员和企业家明显被打动了。

回到展位时,艾琳娜走过来,眼神复杂。

“很特别的陈述,”她说,“但招标会不是感动人的地方,是比数据和价格的地方。”

“我知道,”林湛说,“但如果没有人提出不同的问题,我们只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艾琳娜看了他几秒,然后低声说:“小心点。这个游戏里,提出问题的人往往最先出局。”

这是警告,还是提示?

招标会结束后,林湛没有立即离开。他混在人群中,聆听碎片化的对话:

“……康蒂的方案成本最低,但技术标准……”

“……卡尔罗坚持用德国设备,太贵了……”

“……环保署那边需要打点……”

“……下个月初定标……”

经过洗手间时,他听到隔间里传来压低的声音:

“……澳门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准备好了。场地、媒体、嘉宾名单都确认了。”

“她一定要亲自参赛?”

“她说这是‘最好的舞台’。慈善扑克锦标赛,以她亡夫的名义。赢了,她就是继承遗志的未亡人;输了,也是悲情英雄。”

“周先生同意?”

“他没办法不同意。这个主意本来就是她提出的。”

隔间门打开,两个男人走出来——都是康蒂航运的人。他们看到林湛在洗手台前,愣了一下,然后恢复常态,洗手,离开。

林湛站在原地,水龙头的水哗哗流淌,但他听不见水声,只听见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

澳门。慈善扑克锦标赛。以林湛的名义。

苏婉要在全世界面前表演她的悲情与继承,用他积累的名声,用他建立的品牌,用他曾经赢得的一切。

冰冷的感觉从胃部升起,不是恐惧,是某种更坚硬的东西:决心。

他关掉水龙头,走出洗手间,穿过正在散去的人群,走出大楼。二月的寒风吹在脸上,像无数细针。

手机再次震动。卡尔罗的短信:“来我办公室。现在。”

卡尔罗的办公室在港口管理局三楼。林湛敲门进去时,卡尔罗正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沉重。

“关上门。”卡尔罗说,没有转身。

林湛照做。

“你的陈述很感人,”卡尔罗终于转身,脸上没有表情,“但也可能毁了你在这个行业的前途。在这里,感性被视为弱点。”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有时候,”林湛选择诚实,“必须有人说出显而易见但无人敢说的事实。”

卡尔罗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招标结果下月初公布。康蒂的方案赢面很大——成本低,工期短,而且有‘高层支持’。”他刻意加重最后四个字,“我的方案技术上更优,但贵15%。”

“所以需要其他优势。”

“比如?”

“比如,如果康蒂的方案存在未披露的风险,比如技术依赖单一供应商,比如环保承诺无法兑现,比如……涉及违规操作。”

卡尔罗的眼神锐利起来:“你有证据?”

“正在收集。”林湛说,“但需要时间。如果能推迟定标时间……”

“最多推迟两周。超过这个时间,压力会来自更高层。”卡尔罗站起身,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林湛接过。是一份邀请函的复印件:

“诚邀参加‘林湛纪念基金会’慈善扑克锦标赛”

日期:三个月后

地点:澳门,威尼斯人酒店

主办方:苏婉女士

特别嘉宾:周幕先生

备注:冠军将获得基金会董事会荣誉席位,及一百万欧元慈善奖金

邀请函设计精美,边缘烫金,底部有苏婉的亲笔签名——林湛认得那笔迹,流畅优雅,就像她本人。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他问,声音保持平静。

“商业伙伴寄来的,”卡尔罗说,“他知道我偶尔玩牌,建议我去‘支持善举’。但我看这更像是权力展示——看,我继承了亡夫的一切,我现在是这个圈子的核心。”

“您打算去吗?”

卡尔罗摇头:“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但很多人会去——商界、政界、甚至一些皇室成员。这会是今年亚洲最大的社交事件之一。”

林湛盯着邀请函。三个月后。澳门。威尼斯人——那是他赢得第一个亚洲冠军的地方,2008年,他二十三岁,苏婉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在他获胜时流下眼泪。

现在,她要在同一个地方,用他的名字,举办一场慈善秀。

“您知道这个基金会实际在做什么吗?”林湛问。

“表面上是儿童医疗慈善,实际上,”卡尔罗压低声音,“是洗钱和利益交换的平台。我认识的一些人,通过向基金会‘捐款’,获得了周幕控制的商业机会。这不是秘密,但没人敢公开说——苏婉现在很有影响力,媒体喜欢她,公众同情她。”

“如果有人敢说呢?”

卡尔罗看着他:“那需要勇气,需要证据,还需要……活下来的能力。”

办公室陷入沉默。窗外的港口,一艘货轮鸣响汽笛,准备启航。

“我需要离开一下,”林湛说,“处理些事情。”

“去吧。但记住:在这个城市,走得太快容易摔倒。”

林湛离开港口管理局,没有回餐馆,也没有回卡尔罗公司。他走到港口区边缘的一处观景平台,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海湾。

三个月。澳门。慈善扑克锦标赛。

一个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危险但可能有效:以“墨”的身份参加那场锦标赛。在全世界面前,在苏婉最耀眼的时刻,出现在牌桌对面。

但要实现这个计划,他需要:

第一,参赛资格。慈善锦标赛的邀请制,或者需要支付高额买入费——十万欧元。他有钱,但需要合法来源。

第二,专业身份。他需要建立“墨”作为扑克玩家的记录——不是顶级职业选手,而是有实力的业余爱好者。需要参加一些公开比赛,积累成绩。

第三,安全准备。澳门是周幕的势力范围,苏婉在那里有众多眼线。他需要完美的伪装,周密的逃生计划。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他需要决定,当坐在苏婉对面时,他要做什么。揭露她?羞辱她?还是……

手机震动。陈伯的短信:“回来吃饭。今晚有重要的事。”

林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往回走。

餐馆已经打烊,但陈伯留了门。林湛走进去时,看到桌上摆着简单的晚餐:两碗汤面,一碟青菜,一壶热茶。

“坐下。”陈伯说。

两人默默吃饭。面条筋道,汤头醇厚,是林湛熟悉的味道——过去几个月,这味道成了他生活中的稳定剂。

吃完后,陈伯泡了新茶。茶叶在热水中舒展,释放出清香。

“招标会怎么样?”老人问。

林湛如实讲述:他的陈述,艾琳娜的邀请,洗手间听到的对话,卡尔罗的邀请函。

陈伯安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茶。当林湛说完后,老人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你要去澳门。”

不是疑问,是陈述。

“是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她选择的舞台,”林湛说,“她想在全世界面前巩固她的形象:悲情的未亡人,慈善的继承者。如果我在那里出现……”

“如果你在那里出现,她会杀了你,”陈伯平静地说,“或者更糟,让你消失,无人知晓。”

“所以需要计划。”

“计划?”陈伯笑了,笑容里没有笑意,“孩子,你这是要走进狮子的巢穴,还要在狮子面前跳舞。”

“但如果成功,全世界都会看到。”

“看到什么?一个自称是林湛的人?一个长相相似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你?”

这个问题尖锐而现实。林湛没有立即回答。

“我有记忆,”他最终说,“我有只有我知道的细节。”

“记忆可以伪造,细节可以调查。法庭不会接受这些作为证据。你需要更坚实的:医学记录(DNA、指纹)、法律文件、证人证词。”

“阿杰在收集。”

“需要时间。而你只有三个月。”陈伯看着他,“但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会帮你。”

林湛抬起头。

“不是帮你复仇,”陈伯强调,“是帮你寻求正义。这两者不同。复仇是为了伤害,正义是为了纠正。”

“我知道区别。”

“那就记住这个区别,每一天都记住。”陈伯站起身,走到柜台后,拿出一本旧笔记本,“这是我年轻时记录的一些东西。关于澳门,关于赌场,关于如何在那个环境中生存。你需要学习的不只是扑克,是整个生态系统。”

林湛接过笔记本。纸张泛黄,字迹工整,有些页面还贴着剪报和手绘图。

“还有这个。”陈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副隐形眼镜——不是普通的,而是带有虹膜图案的特殊镜片,可以改变眼睛颜色。

“戴上这个,你的眼睛会变成浅棕色。再加上发型、胡须、姿态的改变,足够让你看起来像另一个人。但记住:伪装最脆弱的地方是习惯——你说话的方式,走路的姿态,拿牌的姿势。这些需要彻底改变。”

林湛拿起一片镜片,对着灯光。镜片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

“我需要参加一些比赛,”他说,“建立‘墨’作为扑克玩家的记录。从小的开始,逐步升级。”

“里卡多可以安排,”陈伯说,“但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背景故事:为什么一个物流顾问突然开始参加扑克比赛?”

林湛思考:“健康原因。医生建议我找一项需要专注的脑力活动来缓解压力。扑克符合我的数学背景。”

“合理。”陈伯点头,“但还不够。你需要一个导师——一个知名的玩家带你进入圈子。”

“您有推荐?”

陈伯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个老熟人,在澳门。他欠我个人情。但他很危险,不是里卡多那种街头聪明,是真正的危险。他叫‘老K’,曾经是亚洲最好的扑克玩家之一,后来转做赌场顾问。如果你能找到他,如果他愿意帮你……”

“您有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消失了五年。但如果你去澳门,去大三巴附近的一家古董店,店主叫梁伯。告诉他‘陈记的茶凉了’,他会知道是我让你去的。然后看他是否愿意联系老K。”

谜语般的指示。林湛记下。

“接下来三个月,”陈伯说,“你的生活分成三部分:白天继续餐馆和卡尔罗公司的工作,保持正常生活;晚上学习澳门的一切——地理、文化、赌场规则、周幕和苏婉在那里的势力;周末参加扑克比赛,建立记录。”

“时间很紧。”

“所以要高效。”陈伯看着他,“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三部分之间的联系。阿莱、墨、以及未来的扑克玩家——必须看起来是三个不同的人。”

三重身份,三重生活。林湛感到压力的重量,但也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这是挑战,是测试,是他所有训练的终极应用。

“今晚好好休息,”陈伯说,“明天开始,新的训练。”

林湛回到房间,没有立即睡觉。他打开陈伯的笔记本,翻到关于澳门的部分:

“澳门,东方蒙地卡罗。面积32.9平方公里,人口67万,每年接待游客3500万。赌场收入是拉斯维加斯的七倍。这里没有法律,只有规则;没有真相,只有故事……”

他继续阅读,记下关键信息:主要赌场的位置和所有者,地下钱庄的运作方式,警察与黑社会的微妙平衡,游客区与本地区的区别。

凌晨一点,他收到阿杰的加密信息:

“手表调查重大进展。侵入服务器成功,获取五年监测数据。证据确凿:心率、位置、对话录音(通过麦克风)。已备份到安全服务器。同时发现:苏婉上周在瑞士银行开设新账户,存入两千万欧元。资金来源不明,正在追踪。”

证据。这是第一步。

林湛回复:“优先追踪资金来源。同时,开始调查澳门慈善锦标赛的所有参与方:赞助商、媒体合作伙伴、特邀嘉宾。我要知道每个人的背景和与苏婉、周幕的关系。”

“明白。另外:周幕的团队正在调查热那亚所有新出现的亚洲面孔。你的‘墨’身份可能会进入视线。建议减少公开露面。”

“知道了。我会小心。”

关闭通讯,林湛走到窗前。夜色中的热那亚港,灯光在水面破碎又重组,像不断变化的牌局。

三个月。澳门。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掌纹错综复杂,像迷宫,像地图,像命运线。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等待发牌的人。

这一次,他要自己洗牌,自己发牌,自己决定游戏的规则。

窗外的海风吹过,带着远方海洋的气息,带着未知旅程的预感。

林湛躺下,闭上眼睛。

明天,训练继续。

明天,计划展开。

明天,向着目标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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