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瑶的刮挠声彻底停歇时,梆子敲过一更。
西厢房外守夜的婆子靠着廊柱打盹,鼾声混着夜风,在空荡的庭院里盘旋。我贴着墙根挪,每一步都踏在阴影里,脚踝的肿被布条勒得发麻,但疼能让人清醒。
枯井在偏院最深处,井口被半人高的荒草掩着。前世我被沉塘前,有个老丫鬟曾跪在柴房外磕头,说她女儿就是被推进这口井的:“……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个镯子,翠绿翠绿的……”
当时只当是疯话。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疯。
我拨开荒草,井口黑洞洞的,霉味混着土腥气冲上来。白日沈清瑶挖出的土坑还在,陶罐碎片散了一地,信纸早被风卷走,只剩几片沾血的碎布。
我蹲下身,捡起块碎布。是粗麻,边缘有焦痕,像被火烧过。
不是丫鬟的衣料。林家仆役穿戴再差,也是细棉。这种粗麻,只有一种人会用——囚犯。
井沿的青苔有新鲜刮痕,是沈清瑶白日指甲抠的。我顺着刮痕往下摸,在井壁内侧摸到个凹陷。用力一按,砖石松动,露出个拳头大的黑洞。
洞里塞着油布包。
我扯出来,布包很沉,裹了三层。就着月光拆开,最外层是账册,纸页泛黄,墨迹晕开,但还能认出一行行银钱出入:
“腊月廿三,收王记绸缎庄三千两。”
“正月十五,付西山铁矿五千两。”
“三月初七,收李记船行七千两……”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日期和数额。但“王记绸缎庄”是王皇后娘家产业,“西山铁矿”去年因坍塌死了三十多个矿工,工部查了三个月,最后不了了之。
账册底下压着本名册,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个名字后头都跟着生辰八字、籍贯、入府年月,还有朱笔小字批注:
“丙三,口严,可用。”
“丁九,多舌,已除。”
“戊五,忠主,赐婚。”
我手指停在“戊五”那行。名字是“春杏”,我认得——是王若眉从王家带来的丫鬟,前年“暴病”死了,王若眉还给她家里发了二十两抚恤银。
赐婚?春杏到死都是丫鬟,哪来的婚?
再往下翻,名册最后一页,角落里有行小字,墨色很新:
“壬寅年三月初七,收北疆残甲一副,铜符半块,封于井底。知情者七人,已除其六,余一在逃。”
壬寅年,就是三年前。老侯爷战死那年。
三月初七,账册上同一天,收李记船行七千两。
残甲,铜符,半块……
我猛地攥紧名册,纸页在掌心皱成一团。月光凉如冰水,浇在背上。
井底还有东西。
我趴在井沿往下看,黑黢黢的,月光照不到底。但那股霉味里,混着别的——是铁锈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像尸体腐烂到最后的味道。
“大小姐好兴致,深夜赏井?”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浑身一僵。
慢慢转身。秦嬷嬷站在三丈外,一身藏青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她身后跟着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
“嬷嬷安好。”我屈膝,脚踝疼得抽气,“白日听说这井闹鬼,心里害怕,来、来烧点纸钱……”
“哦?”秦嬷嬷走近,宫鞋踩在碎石上,没声音。她弯腰,捡起我脚边的油布包,翻开账册看了两眼,又合上。
“烧纸钱,带着账本烧?”
我喉咙发干。
“老身奉娘娘懿旨,来瞧瞧林府的姑娘们。”秦嬷嬷把账册递给身后太监,目光落在我脸上,像刀子刮,“大小姐倒让老身开了眼,大半夜不睡觉,来扒枯井。”
“女儿家胆子小,做了噩梦……”我垂下眼,手指抠进掌心的伤——白日虎符硌破的,血痂还没掉。
“噩梦?”秦嬷嬷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巧了,老身也常做噩梦。梦见些不干净的东西,从井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问老身讨东西。”
我后背发凉。
“嬷嬷说笑了,井里能有什么……”
“有死人啊。”秦嬷嬷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喷在我耳廓,“大小姐没闻见?那股甜丝丝的味儿,是烂到骨头里的香。”
我屏住呼吸。
“三年前,北疆战死的十万将士,尸首堆成山,烧了三天三夜,就是这味儿。”秦嬷嬷直起身,掸了掸衣袖,“老侯爷的尸骨没找着,但盔甲找着了,碎成三百多片,血和泥糊在一起,铲都铲不开。”
她盯着我,目光像钉:“大小姐猜猜,那副盔甲,最后去哪儿了?”
我没说话。夜风吹过荒草,沙沙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盔甲进了兵部库房,等着重修。”秦嬷嬷转身,朝井口走去,宫装下摆扫过碎石,“可清点的时候,少了一副护心镜,还有半块虎符。”
她停在井边,弯腰往下看:“有人说,是乱军中丢了。也有人说,是被贪心的捡走了,想卖钱。可老身觉得——”
她回头,月光照着她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像戴了半张面具:
“是有人故意藏起来的。藏在最脏、最臭、最见不得光的地方,等着哪天,挖出来,派上用场。”
我指甲掐进掌心,血渗出来,湿漉漉的。
“嬷嬷的意思,女儿听不懂。”
“听不懂好。”秦嬷嬷直起身,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扔过来。
我下意识接住。是个玉镯,翠绿欲滴,在月光下泛着水光。
“这镯子,大小姐可认得?”
我摇头。
“三年前,皇后娘娘赐给贴身宫女翡翠的。”秦嬷嬷慢条斯理,“翡翠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娘娘一支凤钗,被杖毙了。尸首扔去乱葬岗,但这镯子……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林府。”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出现在了这口井里,一具女尸的手腕上。”
我手一抖,玉镯差点脱手。
“那女尸,经仵作验看,是怀胎五月溺死的,死了得有十年了。”秦嬷嬷盯着我,“左手缺了根小指,右手攥着这镯子,掰都掰不开。大小姐说,奇不奇?”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更奇的是,”秦嬷嬷笑了,“那女尸身上穿的,是粗麻囚衣。可十年前,京城大牢里跑了个女囚,姓周,是当年镇北侯府上的绣娘,因为偷盗主家财物被判流放。押解途中,她逃了,再没找着。”
她往前一步,鞋尖几乎抵着我的脚尖:
“有人说,她逃进了侍郎府。有人说,她肚子里怀着林侍郎的种。还有人说,她根本没逃,是被人灭了口,沉了井。”
夜风突然大了,刮得荒草倒伏。井里传来呜呜的回响,像女人在哭。
“那女尸……现在在哪?”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
“烧了。”秦嬷嬷轻描淡写,“这种脏东西,留不得。骨灰撒进护城河,镯子收归宫中。可娘娘心善,说这镯子沾了怨气,得找个八字硬的人镇着,不然要闹鬼。”
她把“闹鬼”两个字咬得极重。
“老身查了林府上下,八字最硬的,就是大小姐您。壬午年七月十五子时生,鬼门开的日子,命带七杀,刑克六亲。”秦嬷嬷伸手,枯瘦的手指托起我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娘娘说,这镯子,合该给您戴着。”
玉镯套上手腕,冰凉刺骨,像一圈冰。
“戴着它,那些脏东西就不敢近身。”秦嬷嬷松开手,退后半步,又恢复成那个恭谨的宫嬷模样,“三日后宫宴,大小姐就戴着这镯子去吧。娘娘想瞧瞧,镇不镇得住。”
她转身,带着两个太监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玉镯紧贴皮肤,那股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爬,爬进心口,爬进脑子。脚踝的疼、掌心的伤、还有白日祠堂里的香灰、沈清瑶的哭喊、赵谨言苍白的脸、苏明真笑嘻嘻塞来的符……所有碎片搅在一起,搅得人作呕。
井里又传来呜咽声。
我走到井边,捡起块石头扔下去。咚一声闷响,像砸在什么软东西上。
然后,有光。
井底深处,亮起一点绿莹莹的光,很弱,但在漆黑中扎眼。光点晃了晃,往上飘,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是磷火。
鬼火。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老槐树。树干粗糙,硌得骨头疼,但也让人清醒。
那不是鬼。是尸骨,埋了至少十年的尸骨,在湿土里慢慢腐烂,析出磷化氢,遇空气自燃。
井底不止一具尸体。
我攥紧玉镯,翠玉硌着虎符,青铜和玉石在掌心交锋,一温一凉。
账册、名册、女尸、玉镯、残甲、虎符……还有王皇后,秦嬷嬷,太子选妃,三年前的北疆之战,十年前的女囚。
所有碎片像被打散的拼图,此刻终于露出边角。还缺几块关键,但轮廓已经清晰——
有人用这口井埋秘密。
埋了十年,埋了不止一个秘密。
而现在,有人想借我的手,把这些秘密挖出来。
风吹过,磷火飘到井口,绿莹莹的光映亮井壁。借着那点光,我看见井壁上刻着字,很浅,被青苔盖着,但还能辨认:
“周氏婉娘,冤。”
后面还有小字,但被苔藓糊住了。我伸手去抠,指甲刮下层层湿滑的苔藓,露出下面更深的刻痕——
“壬辰年腊月初七,沉。”
壬辰年,是十三年前。
腊月初七,是林侍郎原配夫人、我生母的忌日。
我浑身血液冻住了。
生母死的时候,我五岁。只记得那天下大雪,她躺在棺材里,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诡异。父亲说她得了急病,吐血而亡。可丫鬟婆子私下传,说是被人下毒。
毒发时,她正在给我绣肚兜,鸳鸯才绣了一半,针还扎在绸子上。
后来那肚兜不见了,连针线筐一起消失了。王若眉说晦气,烧了。
现在,这口井里,埋着另一个女人,死在我生母忌日。
左手缺小指的女囚。镇北侯府的绣娘。怀着林侍郎孩子的女人。
和我生母,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
又有人叫我。
这次是个小丫鬟,提着灯笼,哆哆嗦嗦站在月门边:“老、老爷请您去书房,说、说秦嬷嬷有话问……”
我慢慢转身,玉镯在腕上滑了一下,绿光映着手腕,像条毒蛇。
“知道了。”
我迈步,脚踝疼得钻心,但步子没停。走过荒草,走过碎石,走过沈清瑶白日挖出的土坑,坑底有片碎陶,沾着血,在月光下像只眼睛。
我弯腰捡起,揣进怀里。
陶片边缘锋利,割破指尖,血渗出来,滴在玉镯上。翠玉吸了血,那点绿光暗了暗,像吃饱了的蛇,慵懒地盘在腕上。
书房亮着灯。
我推门进去,林侍郎坐在书案后,秦嬷嬷站在一旁,两个太监立在门边,像两尊泥塑。
“跪下。”林侍郎声音很平。
我跪下,额头触地。青砖冰凉,凉意顺着额心往上爬。
“秦嬷嬷说,你在井里找东西。”林侍郎问,“找什么?”
“女儿听说井里有女鬼,害怕,想去烧纸……”
“撒谎!”秦嬷嬷厉声打断,从袖中掏出那本账册,摔在我面前,“这是什么?哪来的?”
账册摊开,泛黄的纸页在灯下刺眼。
“女儿不知。”我声音发颤,“许是、许是有人栽赃……”
“栽赃?”秦嬷嬷冷笑,翻开名册,手指点在那行“壬寅年三月初七”上,“这日子,你可记得?”
我摇头。
“三月初七,北疆败报传回京城。”秦嬷嬷盯着我,“同一天,李记船行入账七千两。同一天,井底埋了北疆残甲和半块虎符。大小姐,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我攥紧手心,血痂又裂了,血渗出来,黏糊糊的。
“女儿真的不知……”
“你不知,有人知。”秦嬷嬷弯腰,枯瘦的手指抬起我下巴,逼我看着她眼睛,“你生母周氏,当年是镇北侯府的绣娘,一手双面绣绝活,侯夫人的嫁衣都是她绣的。她左手缺根小指,是七岁时被织机绞断的,对不对?”
我浑身发冷。
“侯夫人怜她,收作贴身丫鬟,后来还允她嫁了府上侍卫。”秦嬷嬷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那侍卫姓林,叫林文远,是你父亲。”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可惜啊,好景不长。侯夫人病逝,你娘偷了夫人遗物——对翠玉镯,想逃出府,被抓住,判了流放。”秦嬷嬷松开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可押解途中,她跑了。再后来,有人看见她进了侍郎府,那时你父亲刚中进士,还没娶妻。”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
“你娘进府第二年,生下你。第三年,腊月初七,死了。对外说是急病,可验尸的仵作收了五十两银子,闭了嘴。那仵作前年喝酒掉进河里淹死了,死前嚷嚷,说他验出是中毒,但不敢说。”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灯花噼啪炸响。
“你娘死后三个月,你父亲娶了王若眉。”秦嬷嬷慢慢踱步,宫鞋踩在青砖上,没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口,“王若眉进门时,已怀胎四月。沈清瑶,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她娘是谁,你心里清楚。”
我抬头,盯着秦嬷嬷。
“嬷嬷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你娘怎么死的。”秦嬷嬷停在书案边,手指划过账册,“告诉你,你爹是什么人。告诉你,这府里每一寸土,都浸着血。”
她转身,看向林侍郎:
“林大人,您说呢?”
林侍郎坐在灯影里,脸一半明一半暗。他慢慢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啜一口,放下。
“陈年旧事,提它作甚。”他声音很淡,“婉娘是病故,仵作胡言乱语,不足为信。至于那镯子……”
他看向我手腕的玉镯,眼神复杂:
“既然皇后娘娘赏了,你就戴着吧。三日后宫宴,谨言慎行,莫要给林家丢脸。”
秦嬷嬷笑了,笑声尖利:
“林大人好定力。那井里的尸骨、账册、名册,还有那半块虎符,您就真不担心?”
“担心什么?”林侍郎抬眼,目光如古井,“井是枯井,尸骨是前朝乱民,账册是伪造,名册是胡编。虎符?虎符在兵部库房好好收着,哪来的半块?”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弯腰,伸手。
我以为他要扶我,但他只是从我怀里抽走那片碎陶,看了看,扔到地上,一脚踩碎。
“至于这个,”他声音低下来,只有我能听见,“忘了吧。忘了井,忘了尸骨,忘了你娘。三日后宫宴,你只要乖乖坐着,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之后,为父会替你寻门好亲事,远远嫁了,平安一世。”
我看着他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算计,有警告,唯独没有温情。
“父亲。”我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我娘……真是病死的?”
他沉默很久,久到烛火跳了三跳。
“是。”他说。
“那井里的女尸呢?”
“……不知。”
“账册呢?”
“伪造。”
“虎符呢?”
“没有。”
我一字一句问,他一字一句答。问到最后,我问不下去了,因为心口堵得慌,像塞了团湿棉花,喘不过气。
秦嬷嬷忽然拍手,啪啪两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好一出父女情深。”她讥讽,“可林大人,您瞒得了她,瞒不了天。井里的冤魂,可都看着呢。”
她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停步,回头: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那具女尸,仵作验的时候,发现她肚子里,是个成形的男胎。”
门开了又合,脚步声远去。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林侍郎,一跪一立,隔着三步远,像隔着一条河。
“起来吧。”他说。
我没动。
“起来!”他突然提高声音,额头青筋暴起,“你还嫌不够丢人?深夜扒井,惹来皇后的人,现在满府都知道你疯疯癫癫!三日后宫宴,你若敢出半点差错——”
“父亲。”我打断他,慢慢站起来,脚踝疼得打颤,但站得笔直,“女儿只有一个问题。”
“说。”
“我娘,是不是王若眉害死的?”
林侍郎瞳孔一缩。
答案已经写在脸上。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但又咽回去,咽得喉咙发痛。
“女儿知道了。”我屈膝行礼,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玉镯在腕上晃,翠绿的光映着青砖,像鬼火。
走到门口,我停步,没回头:
“三日后宫宴,女儿会去。也会戴着这镯子,好好给皇后娘娘看。”
推开门,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乱晃。
我迈过门槛,走进黑暗里,听见身后传来茶盏砸碎的脆响,还有林侍郎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但我没回头。
回不去了。
从我知道井底有尸骨的那一刻,从我知道我娘可能是被毒死的那一刻,从我知道我爹在包庇凶手的那一刻——
就回不去了。
廊下灯笼在风里摇晃,光影切割黑暗,像一道又一道血痕。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背挺得很直。
怀里揣着那片带血的碎陶,虎符硌着心口,玉镯贴着皮肤,凉得像冰。
三日后宫宴。
王皇后,秦嬷嬷,太子,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他们要演一出戏,那我就陪他们演。
演一场,掀翻棋盘的大戏。
回到院子,我反锁房门,从床底拖出樟木箱,扒开最底层的道袍,露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所有东西:娘留下的半截玉簪,生锈的银针,几包药粉,还有一本手抄的毒经。
现在,又多了账册、名册、碎陶,和腕上这只催命的玉镯。
我把所有东西摊在灯下,一样样看,一样样想。
账册上的数字,名册上的人,碎陶上的血,玉镯的光。
还有井底的尸骨,失踪的半块虎符,三年前的北疆之战,十年前的女囚,十三年前我娘的死。
所有碎片在脑子里旋转,碰撞,最后慢慢拼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王皇后,或者她背后的王家,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我娘是棋子,林侍郎是棋子,王若眉是棋子,沈清瑶是棋子,甚至赵谨言,也是棋子。
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棋局的核心,是军权,是皇位,是江山。
而我这颗棋子,现在要做的,不是跳出棋盘,而是……
我拿起那本毒经,翻到最后几页。那里记载着一种罕见的毒,无色无味,服下后三日发作,症状像心疾,太医查不出,仵作验不出。
但有一种东西能解。
我看向窗外,夜色如墨,远处隐约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离宫宴,还有两天两夜。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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