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手机铃声像是淬了冰的钻子,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锲而不舍地刺破出租屋浓稠的混沌睡意。
洛桑是被这阵声响硬生生拽出梦境的。她昨晚睡得极不安稳,后半夜阖眼时,窗外的月光还斜斜地淌在地板上,映着窗帘上细碎的碎花影子,像极了五年前图书馆窗外的梧桐叶影。梦里全是楼梯间逼仄的气息,带着酒气的吻灼热而缠绵,那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瓣上,烫得她心口发颤。还有沈辰那双眼睛,浸着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她的心神尽数淹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她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靠着一丝透支的倦意合眼,此刻被铃声惊醒,头像是被人裹了一层厚重的棉絮,昏沉得厉害,连抬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她伸出手,在枕边胡乱摸索着,指尖划过冰凉的手机壳,终于抓住了那个不停震动的源头。眼睛还黏着厚重的睡意,她闭着眼划开接听键,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地哼唧:“喂……”
话音刚落,听筒里就炸响了老王近乎破音的嘶吼,那声音里的亢奋几乎要冲破听筒的阻隔,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连带着昏沉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洛桑!洛桑!你火了!你知道吗?!”
洛桑猛地睁开眼。
窗外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跳跃着,像是撒了一地的金箔。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坐起身靠在床头,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茫然的脸。宿醉般的昏沉感还没完全褪去,她看着那片光亮,脑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转得磕磕绊绊:“王哥?什么火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老王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亢奋,像是中了头奖的彩民,连呼吸都带着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炮仗,“星辰的工作室!刚刚发声明了!说要给你做一个独家专访!独家专访啊洛桑!整个娱乐圈挤破头都抢不到的资源,平白无故砸你头上了!你小子,行啊你!藏得够深的!”
洛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像是有一道惊雷,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响,震得她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独家专访?
沈辰的工作室,要给她做独家专访?
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狗仔,平时在活动现场,连沈辰三米之内都靠近不了。那些星光熠熠的红毯,那些灯火通明的发布会,她永远只能缩在人群的最后面,举着相机,拍些模糊的背影,或者是他被人群簇拥着的侧影。那些娱乐大刊的记者,哪个不是捧着精心准备的资源,费尽心思地求着和沈辰团队对接?有的甚至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策划专访方案,最后也只能换来一句“沈老师近期无采访安排”。怎么会突然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砸到她这个小透明头上?
洛桑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咚地撞着胸腔,震得她肋骨都隐隐发疼。血液像是瞬间冲到了头顶,烫得她脸颊发麻,连指尖都泛起了热意。她顾不上披衣服,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瓷砖的凉意透过脚心窜上来,顺着脊椎一路往上,才勉强让她混沌的意识找回一丝理智。
她的手指颤抖着,几次差点握不住手机,终于点开了屏幕。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紧接着,微博热搜榜的界面赫然跳入眼帘——
第一条热搜,鲜红的“爆”字格外醒目,像是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标题是#星辰 独家专访 洛桑#,后面跟着的热度数值,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每一秒都在刷新着记录。
她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指尖几次滑过屏幕,才终于点进热搜词条。置顶的就是星辰工作室的官方微博,蓝V认证的标识在屏幕上闪着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发布的内容简短却掷地有声,像是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星辰工作室V:兹定于明日下午三点,在星辰影视基地,由记者洛桑,对影帝星辰,进行独家专访。本次专访,拒绝一切媒体旁听。望周知。】
发布时间是早上七点整。
距离现在,不过才过去半个小时。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几万条评论层层叠叠地堆砌着,刷新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全是震惊和疑惑,还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网友在疯狂扒皮。
【???洛桑是谁?娱乐圈有这号人物吗?怎么从来没听过?是我落伍了?】
【我没看错吧?星辰居然会给一个不知名的记者做独家专访?这是什么神仙运气?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赌五毛,这个洛桑绝对和星辰有一腿!不然怎么解释这种破天荒的操作?星辰可是出了名的高冷,连大牌杂志的专访都要挑三拣四的!】
【楼上的加我一个!我赌一块!这绝对是公费谈恋爱吧!救命,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有没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一下这个洛桑的底细?求科普!是哪家媒体的?以前写过什么报道?】
【只有我好奇专访内容吗?星辰可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能聊什么啊?不会全程尬聊吧?】
【讲真,我酸了!这资源,别说小报记者了,就是一线大刊的主编都得跪舔!】
洛桑指尖划过那些或调侃或质疑的评论,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涩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混在一起,辨不清滋味。
她知道,这一定是沈辰做的。
昨晚在楼梯间里,他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地说会帮她解决工作的问题。她当时只当是一句安慰,是他酒后一时兴起的承诺。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五年的时光鸿沟,还有天差地别的身份——他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影帝,是聚光灯追逐的焦点,而她,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报记者。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一句话,就扭转乾坤?
没想到,他竟然用了这样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
一个独家专访,比任何捕风捉影的绯闻照片,都要有价值得多。这不仅能让她稳稳保住那份岌岌可危的工作,甚至能让她在整个记者圈里,一炮而红。老王说得没错,这是连大刊记者都要眼红到发疯的资源。
老王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像是生怕她不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语速快得像是在打机关枪:“洛桑!你小子可以啊!是不是早就认识星辰?快,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可是大新闻!咱们报社要是能把这层关系挖出来,销量直接翻倍!下个月的奖金,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洛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指尖的温度瞬间褪去,变得冰凉。她赶紧定了定神,压低声音,语气尽量显得平静无波,试图掩盖那一丝心虚:“王哥,你别瞎猜。我和沈老师就是普通的采访关系,可能是我之前写的几篇关于他的报道,角度比较特别,引起了他的注意吧。”
这话漏洞百出,连她自己都不信。那些报道不过是她凭着记忆写的一些边角料,文笔平平,内容寡淡,甚至连沈辰的正面采访都没有,全是些从公开资料里扒来的信息,再加上一点自己的臆测。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入得了沈辰的眼?
可老王虽然好奇,却也没再追问。毕竟,能拿到这个专访,对报社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犯不着刨根问底得罪功臣。
“不管怎么样!”老王的语气陡然变得郑重,像是在下达什么重要指令,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这次的专访,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可是咱们报社翻身的机会!洛桑,你要是能把这个专访做好,奖金翻倍!职位随便你挑!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报社的王牌记者!”
“我知道了,王哥。”洛桑应着,声音有些飘忽。挂了电话,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手机屏幕上的热搜词条还在闪烁,鲜红的“爆”字像是在提醒她,这场突如其来的“走红”,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将手机扔在床上,人却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晨光驱散了夜色,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鱼肚白,有鸽子从楼外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哨音。
心里五味杂陈,像是揣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沈辰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思绪,可脑海里,却全是昨晚他温热的唇,和那句带着偏执的“你是我的女人”,还有他拥抱她时,微微颤抖的肩膀。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市。
洛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这个时间点打来的电话,多半和专访有关。
“喂,请问是洛桑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语速不快不慢,带着职业化的礼貌,让人听不出情绪,却又莫名地让人信服。
“我是。请问你是?”洛桑握着手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是沈辰的经纪人,我叫林薇。”林薇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关于明天下午的独家专访,沈老师让我和你对接一下具体的细节。”
果然。
洛桑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的,很不舒服。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好的,林小姐,你说。”
“洛桑小姐,你现在有空吗?”林薇问道,语气依旧客气,“我们可以约个地方,当面聊一聊专访的提纲和流程,这样会更清楚一些。你看方便吗?”
“可以。”洛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想了想,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那家青瓦白墙的小馆子,暖黄的灯光,软糯的红烧肉,还有张奶奶慈祥的笑容。那是她和沈辰年少时经常去的地方,藏着太多被时光尘封的记忆。鬼使神差地,她开口:“就去上次的那家‘旧时光’私房菜馆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会选择那里?
或许是因为,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有少年时的心动,有被时光掩埋的温柔,还有那些她以为早就遗忘,却刻在骨子里的旧时光。
电话那头的林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选这么一个小众的地方,那里隐蔽得很,连很多老城区的人都未必知道。随即,林薇应道:“好的。那我们半个小时后见,我会提前到那里等你。”
挂了电话,洛桑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神。
她手忙脚乱地冲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眼底带着青黑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昨晚的眼泪和熬夜的疲惫,在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眼下的乌青像是烟熏过一样,看起来憔悴得厉害。
她快速洗漱,用冷水拍了拍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淡妆,细细地遮掉眼底的青黑,又涂了一层淡淡的豆沙色唇釉,气色才好了几分。原本苍白的脸颊,透出一丝淡淡的红晕,像是雨后初晴的桃花。
打开衣柜,她挑来挑去,那些黑色的卫衣、灰色的运动裤,此刻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它们太沉闷,太不起眼,像是她这几年的生活,黯淡无光。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衣柜最深处,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
那是她大学时最喜欢的裙子,裙摆到膝盖的位置,领口有精致的蕾丝花边,料子是柔软的棉麻,穿在身上舒服得像是被云朵包裹。那时候,她穿着这条裙子,坐在图书馆的窗边看书,沈辰会悄悄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裙子拿了出来,穿在身上。拉链从背后拉上去,贴合着她纤细的腰身。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白色的裙子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终于有了几分当年那个坐在图书馆里,被阳光眷顾的少女的影子。
洛桑的心里,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忐忑。
这次见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单纯的工作对接,还是……沈辰布下的,另一个温柔的局?
半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
洛桑打车赶到“旧时光”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像是给她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纱衣。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挽成一个发髻,露出白皙的脖颈,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却温和,看起来精明干练,正是标准的金牌经纪人模样。
听到脚步声,林薇抬起头,看到洛桑,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洛桑小姐,你好。我是林薇。”
洛桑伸出手,和她轻轻握了握。林薇的手很温暖,掌心带着一丝薄茧,是常年奔波、处理各种事务留下的痕迹。“林小姐,你好。”
两人相对坐下,张奶奶端来两杯温热的菊花茶,青瓷茶杯里浮着淡黄色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笑着说了句“慢慢聊”,便识趣地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关上了包间的门。
包间里的布置还是和从前一样,墙上挂着老照片,是几十年前这条街的模样,黑白的光影里,藏着岁月的痕迹。角落里摆着一盆绿萝,叶片翠绿,生机勃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还有木头的清香,让人莫名地安心。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还是林薇先打破了沉默,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洛桑面前,笑容依旧温和:“洛桑小姐,这是这次专访的提纲,你可以先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或者有什么想加的问题,都可以跟我说。沈老师说,这次专访,一切以你的想法为主。”
洛桑点点头,拿起提纲,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纸张的触感很细腻,是上好的铜版纸,上面的字迹打印得清晰工整。提纲上的问题,大多是关于沈辰新电影《烬火》的拍摄幕后,比如拍摄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对角色的理解,还有他对演艺生涯的感悟,以及未来的工作计划。没有任何尖锐的八卦,没有任何涉及私生活的问题,甚至连最近和他传过绯闻的女星苏曼曼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全是些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问题,像是一场朋友间的闲聊,而不是一场万众瞩目的专访。
洛桑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心里泛起一阵疑惑。她抬起头,看向林薇,不解地问道:“林小姐,这些问题……是不是太温和了?一般的专访,不是都会问一些更有看点的问题吗?比如……比如私生活方面的,或者是一些有争议的话题,这样才能吸引读者。”
毕竟,读者想看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套话,而是明星私下里的样子,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林薇闻言,轻轻笑了笑。她摘下眼镜,拿出眼镜布擦了擦镜片,动作优雅从容,语气意味深长:“沈老师说,这次专访,主要是想和你聊聊天。不用太正式,也不用刻意去找什么看点。他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
聊聊天?

洛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她的心里撞了一下,撞得她心口发麻。
她看着林薇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浮出水面。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那些她耿耿于怀了五年的误会,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林薇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眼镜重新戴上,笑容淡了些,语气却认真了许多:“洛桑小姐,我知道,你和沈老师,认识很久了吧?”
洛桑握着提纲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泛白。纸张的边缘被她捏得有些发皱,卷了起来。她抬起头,对上林薇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像是一只竖起了尖刺的刺猬:“林小姐,你想说什么?”
林薇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像是在诉说一个埋藏了五年的秘密,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洛桑小姐,我跟了沈老师五年。这五年,他过得很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洛桑的心湖,激起千层浪。一字一句,敲在洛桑的心上,震得她耳膜发疼。
“他失眠很严重,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能靠安眠药勉强撑着。”林薇的目光落在窗外,像是看到了那些难熬的夜晚,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有时候我去他家里送文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满室的烟味,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冷掉的咖啡,眼底全是红血丝。头痛的老毛病越来越厉害,有时候疼得连剧本都看不了,只能用冰袋敷着额头,在沙发上蜷缩一整晚。”
“他的烟瘾也越来越大,以前他很少抽烟的,最多是逢年过节,和朋友聚会时抽一两根。”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现在却一根接一根地抽,手指都被熏得泛黄。我劝过他很多次,他只是说,抽烟能让他清醒一点。”
“这五年,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林薇转过头,看着洛桑渐渐发白的脸色,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不管是合作的女演员,还是主动示好的名媛,他都避之不及。那些女星借着拍戏的名义,想和他传绯闻蹭热度,他直接让我发声明澄清,一点情面都不留。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对着一本旧相册发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洛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握着提纲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冰凉。原来,这五年,过得不好的人,不止她一个。原来,他也在被回忆折磨,被思念困住,像一只困在牢笼里的鸟,飞不出去。
“五年前,你突然离开。”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像是在说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沈老师找了你整整一年。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推掉了到手的影帝提名,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去了你的家乡,去了你以前提过的每一个城市,问遍了所有认识你的人。可是,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
“他从来没有怪过你。”林薇看着洛桑泛红的眼眶,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像是在替沈辰诉说着委屈,“他只是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你真相。怪自己,把你弄丢了。”
真相?
洛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薇,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丝哭腔:“什么真相?林小姐,五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五年前,她无意中听到沈辰和他那群朋友的对话。他们说,追她只是一个赌局,赌谁能最快追到中文系的系花洛桑。她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走,没有听沈辰的解释,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她连夜收拾了行李,转了学,换了手机号,像是一场逃亡,逃离了那个让她心碎的城市。
这五年来,她无数次在梦里回到那个场景,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回到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赌局。
林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包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秋日的阳光透过门隙,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一幅缓缓展开的油画。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腕骨凸起,带着几分清瘦。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微微卷起,露出脚踝。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鞋边有些许磨损的痕迹,是经年累月穿着留下的印记。
没有了西装革履的加持,没有了聚光灯的环绕,他褪去了影帝的疏离和光环,看起来干净清爽,像极了多年前那个站在图书馆书架旁,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发亮的少年。
是沈辰。
洛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看着那个逆光而来的身影,看着他渐渐清晰的眉眼,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沈辰的目光,穿过氤氲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春水,能将人溺毙在里面。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连衣裙,眼底翻涌着心疼的情绪,像是要溢出来。
“林薇,你先出去吧。”沈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却不容置疑。
林薇点了点头,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洛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祝福。她对着沈辰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开了包间,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包间里,只剩下洛桑和沈辰两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菊花茶淡淡的清香,还有时光的味道。那些被掩埋的记忆,那些尘封的心动,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长起来。
沈辰走到洛桑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像是要将她的模样,一寸一寸地刻进心里。他的眼神里,有思念,有心疼,有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洛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连衣裙的裙摆,蕾丝花边被她捏得变了形。
还是沈辰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怀念,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你都听到了?”
洛桑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那目光太烫,烫得她心口发麻。她的眼眶,已经红透了,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像两把沾了露水的小扇子。眼神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声音哽咽着,像是带着哭腔:“沈辰,五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
沈辰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看着她脸上滑落的泪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那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她的心里,驱散了那些盘踞了五年的寒意。
洛桑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任由那些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洛桑,五年前的那个赌局,是真的。”沈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释然,“但是,我追你,不是因为赌局。”
洛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一道光,刺破了笼罩了她五年的阴霾。她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个字,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那天,宿舍楼下,他们起哄。”沈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像是回到了那个喧嚣的午后,阳光正好,少年意气风发,“他们说,谁要是能追到中文系的洛桑,谁就是老大。一群人围着我,吵吵嚷嚷的,非要我答应。”
“我答应了。”他看着洛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像是在许下一个迟到了五年的承诺,“不是因为我想当什么老大,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洛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的滋味,瞬间蔓延开来,浸透了四肢百骸。
“我喜欢你,从大一开学的第一天,就喜欢了。”沈辰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寒冰,“那天,你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阳光落在你的身上,暖洋洋的,你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侧脸的轮廓,好看得不像话。”
“我站在书架后面,看了你整整一个下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盛满了星光,“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要是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洛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大一开学的第一天。
她记得。
那天的阳光很好,图书馆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她捧着一本《小王子》,看得入了迷。偶尔抬头,确实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书架旁,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目光却亮亮地看着她。她当时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红着脸低下了头,却不知道,那一眼,便是五年的念念不忘。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喜欢她了。
原来,那个赌局,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接近她的借口。
“那天,他们在宿舍楼下起哄,问我是不是玩玩而已。”沈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悔,眼底翻涌着浓浓的悔意,“我没有否认。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怕他们会笑话我,怕他们会去打扰你,怕他们会用轻浮的态度,议论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以为,我很快就能跟你解释清楚。”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痛苦,像是在回忆那些难熬的日子,“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在一起之后,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带你去吃遍所有你喜欢的小吃,要陪你去看你喜欢的电影,要在每个清晨,都能看到你的笑脸。可是,第二天,我去你们班找你的时候,却被告知,你转学了。”
“你走得那么决绝,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沈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握着她的手,力道也重了些,像是生怕她再次消失,“洛桑,你知道吗?我找了你整整一年。我去了你的家乡,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我甚至去了你最喜欢的那个海边城市,守了整整一个夏天。我每天都去海边,看着潮起潮落,想着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可是,我找不到你。”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沈辰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洛桑尘封了五年的心门。那些积压了五年的误会,委屈,痛苦,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原来,是她误会了他。
原来,是她亲手推开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原来,她错过了这么多年。
洛桑的眼泪,汹涌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冰凉刺骨。她看着沈辰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看着他眼里的疼惜,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对不起。”她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声音破碎而沙哑,“沈辰,对不起。对不起……”
沈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是叹息:“傻瓜。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早点告诉你真相,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洛桑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积攒了五年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出。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闷在他的怀里,带着释然,带着委屈,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小小的包间里,暖洋洋的。落在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墙上挂着的老照片,在光影里静静伫立,照片里的少年少女,笑得一脸灿烂。像是在见证着,这段跨越了五年时光的,失而复得的爱情。
洛桑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沈辰之间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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