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走回自己“巳蛇”位的石台,将水和令牌放在身侧,然后坐了下来。
动作平稳,甚至有些刻意放缓的从容。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着眼,仿佛刚才经历的生死一线只是起身去喝了口水。但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粘在他身上,粘在那枚暗沉的“巳”字令牌和那瓶清澈得刺眼的水上。
寂静在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充满了未说出口的疑问、估算和蠢蠢欲动的欲望。

线香彻底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消散。那扇洞开的“辰龙”青铜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笔迹,自边缘向内无声地消融,最终恢复为一面毫无痕迹的惨白墙壁。仿佛刚才的一切,连同门后的黑暗与谜题,都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只有阿淮身边多出的东西,证明着真实。
“咳……” 一声干咳打破了沉默。是那个最先质疑的魁梧男人,他石台上的“寅虎”纹路粗犷有力。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在阿淮的水瓶上扫过,又强行移开,最终落在阿淮脸上,试图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兄弟,厉害啊。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给大家透个底,接下来也好有个准备。”语气放得和缓,但那份急切和打探掩藏不住。
阿淮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也顺便扫过他身后几张同样写满探询的脸。“一个房间,一个谜题。规则就是引导者说的:谜题即房间,答案即生路。”他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所有人听清,内容却滴水不漏,等于什么都没说。
“就这?”另一个穿着衬衫、戴着破旧眼镜的中年男人(“子鼠”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总有点具体的吧?机关?怪物?还是……像电影里那种互相残杀?”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慢,像毒蛇吐信。
“没有机关,没有实体怪物,也不需要杀人。”阿淮回答得很快,截断了某种可能蔓延的恶意猜想。“更像是一个……需要破解的逻辑陷阱。信息就在房间里,看你怎么理解规则。”
逻辑陷阱。这个词让一些人眉头紧锁,也让另一些人(包括“子鼠”眼镜男)眼中掠过一丝思索。
“那这‘息’和‘水’,怎么算的?”一个扎着马尾、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年轻女孩(“卯兔”位)小声问道,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问到了最关键的点上。“你通过了,就得一份‘息’和一瓶水?那……没水喝,会怎样?”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脊椎一凉。从醒来至今,高度紧张下几乎忘了生理需求,此刻被提起,干渴的感觉立刻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
阿淮拿起那瓶水,透明的塑料瓶在冷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息’是时间。引导者说,‘息’尽则亡。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骤然紧绷的脸,“是生存之基。谜题提示里说的。”
他没有说“首日生存基”这个完整的提示。信息,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筹码。
“也就是说,” “寅虎”男人脸色沉了下来,肌肉不自觉地绷紧,“每天,至少得有一个人进去,并且成功出来,才能拿到当天大家活命的水?”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十二人,“万一……失败了呢?”
“败者,成为后续谜题的一部分。”阿淮重复了傩面人的话,冰冷的电子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那不就是逼着大家轮流上?”一个一直缩在角落、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申猴”位)突然沙哑地开口,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神混浊,“谁去?抽签?还是……看谁不顺眼?”
拉扯,从隐性的目光评估,开始走向赤裸的言语试探。
“轮流去,是最蠢的办法。” 阿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刚刚泛起涟漪的水面。“门后的谜题类型未知,需要的能力可能完全不同。让不擅长应对某种谜题的人进去,等于送死,浪费一次机会,也浪费一条命。” 他特意强调了“浪费一条命”,让几个下意识想附和“轮流”的人闭了嘴。
“那你说怎么办?” “子鼠”眼镜男眯起眼。
阿淮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那枚“巳”字令牌,冰冷的触感让他思绪格外清晰。“我建议,在下一扇门开启之前,我们至少做两件事。”
“第一,自我介绍。不是名字,而是我们各自在‘外面’可能对解谜有帮助的……职业、特长,或者知识领域。哪怕你觉得毫无关联。”他刻意用了“外面”这个词,试图唤醒一丝现实的联系感,对抗这里的绝对异化。“这是为了评估,在面对不同类型谜题时,谁上更合适,生存几率更大。”
“第二,”他举起水瓶,“这瓶水,是首日的‘生存基’。我提议,按需分配。优先给最需要的人,但接受分配的人,在后续需要他发挥特长进入门内时,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他顿了顿,“否则,视为自动放弃被分配的资格,以及……后续团队的庇护。”
提议清晰、冷静,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它建立了一个最简单的交换原则:信息与能力共享,换取生存资源与风险共担。更隐晦的是,它将潜在的“谁去送死”的矛盾,转化为了“谁有能力去并带回资源”的评估,并为“拒绝者”预设了被孤立的下场。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是带着权衡与计算的沉默。
“我同意。”第一个响应的,竟是那个“卯兔”女孩。她抬起头,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断,“我叫苏晓,是……医科大学的学生,懂一些基础急救和生理知识。对化学药剂、植物毒素也……有点了解。”她说完,像是用尽了勇气,又微微低下头。
“赵雄。”魁梧的“寅虎”男人闷声开口,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干工地,体力活,懂点结构,看图纸没问题。打架……也算个特长。”他说得直白,目光却看向阿淮手里的令牌,意思很明显——需要硬闯硬砸的,他可以上。
“吴老狗……咳,别人都叫我老吴头。”干瘦老头(“申猴”)扯了扯嘴角,“倒腾了一辈子旧货,铜钱、瓷器、木头疙瘩,真的假的,上手摸个七八成。老图纸、古怪符号,也见过不少。” 他的特长出人意料,却可能极其有用。
“陈守财,会计。”“子鼠”眼镜男言简意赅,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像在拨算盘。
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开口:一个沉默寡言、手指有厚茧的机修工(“午马”);一个自称是图书管理员、对古籍分类有点心得的瘦弱男人(“未羊”);一个说话急促、曾经是推销员的女人(“酉鸡”);一个目光躲闪、自称是程序员的年轻男子(“亥猪”)…… 信息真伪难辨,但至少是个开始。
阿淮最后平静地说:“阿淮。研究方向是古建筑结构与符号学。”
他没有说更多。但“古建筑”与“符号学”,结合他第一个成功破解了那扇充满古意的“辰龙”门,其分量不言而喻。这无形中巩固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话语权——他不仅是第一个探路者,还是最可能理解这些“谜题”底层逻辑的人。
水的分配在一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最终,那瓶水被分成了十二份,每个人只得到一小口,刚好湿润干得发痛的喉咙。赵雄、苏晓、吴老狗这几个最先表明态度或有明显特长的人,分到的稍多一丝丝。没人提出明确的反对,但那种被量化的、与“价值”挂钩的生存资源分配,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某些人心里。
阿淮将自己那份水喝下,干渴略有缓解,但寒意更甚。他知道,这个脆弱的共识比玻璃还易碎。但它必须存在,至少在下一扇门开启前,需要维持一个不至于立刻自相残杀的表面平衡。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没有钟表,只能凭感觉估算。疲惫和寒冷侵蚀着每一个人。有人试图睡觉,有人盯着墙壁发呆,有人则像阿淮一样,默默观察着其他人,记忆着他们的神态、小动作和彼此间偶然交汇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正北方位的墙壁上,再次浮现出门的轮廓。
这一次,是“未羊”。
青铜门扉上,温顺的羊首浮雕,眼睛却用一种悲悯到诡异的姿态,俯视着众人。
傩面人的身影,在同一时刻,于房间中央升起。线香,也随之点燃。
“第二谜,” 电子合成音冰冷宣布,“限时,一柱香。”
羊首之门,无声洞开。门后传来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胧的、带着淡淡草腥味的灰绿色雾气,缓缓向外逸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这一次,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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