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地下室门板早就烂光了，只剩几根发霉的木条横在黑漆漆的洞口上。
谢惊蛰没犹豫，抬脚踹断木条，顺着黏糊糊的石阶往下走。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不再是那种低级的腐尸臭味，而是一股浓烈的、像是深海鱼腥味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
越往下走，墙壁上的霉斑就越像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手电筒微弱的光圈边缘若隐若现。
“嘀嗒。”
不知哪来的水滴落在肩膀上。
谢惊蛰伸手摸了一把，指尖捻开，是一团还在抽搐的黑色肉芽。
【系统警告：进入高危区域“深渊裂隙”。】
【系统警告：受到旧日气息侵蚀，理智值-1/秒。】
这就开始了？
谢惊蛰把那团肉芽随手抹在墙上，脚步加快。
这还只是外围，要是连这点掉san速度都扛不住，还怎么玩那个大家伙？
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四周的石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发光矿石，散发着惨绿色的幽光。
而在空洞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颗眼球。
直径至少十米，瞳孔竖立，周围并没有眼白，而是密密麻麻蠕动的触须和血管，连接着虚空深处。
它似乎在沉睡，眼皮半阖，每一次呼吸，整个地下空洞都跟着震颤。
【Boss：旧日支配者·深渊之眼（投影）】
【等级：？？？】
【状态：沉睡中】
谢惊蛰刚踏进空洞范围，那颗巨大的眼球猛地睁开了。
嗡——
大脑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泥头车正面撞上。
谢惊蛰闷哼一声，双膝重重跪在碎石地上，两行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视野瞬间变得血红一片，无数嘈杂、尖锐、不可名状的呓语疯狂往耳朵里钻。
“嘻嘻嘻……”
“吃掉……吃掉……”
“祭品……又是祭品……”
【警告！直视不可名状之物！】
【理智值大幅下降！-50！】
【警告！理智值剩余：9/100。】
【警告！理智值归零将强制异化为眷属怪物！】
只是一眼。
刚才杀村长那种小打小闹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幼儿园过家家。
“咳……咳咳……”
谢惊蛰趴在地上，大口吐着混着内脏碎块的血沫，那股濒死的剧痛反而让她浑身战栗起来。
爽。
就是这种感觉。
上一世被关在神像里烧了一百年，那种痛苦早就刻进了骨髓，现在这点精神冲击，反而像是兴奋剂。
那颗巨大的眼球转动了一下，竖瞳死死锁定了地上那个渺小的虫子。
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感碾压下来。
它甚至不需要动手，光是存在的本身，就足以让凡人崩溃。
周围的碎石开始漂浮，重力规则在扭曲。
谢惊蛰艰难地抬起头，脸上全是血，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她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强撑着抬起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那颗眼球。
视网膜上，属于Boss的属性框终于浮现出来，字体扭曲得像是活蛆：
【词条：不可直视的恐怖】
【效果：凡人直视即疯，靠近即死。每秒扣除1000点理智值。】
【描述：它是深渊的凝视，是规则的具象，跪下祈祷是你唯一的出路。】
每秒一千点？
谢惊蛰现在的理智值上限才一百，这都不是秒杀了，这是要把她灵魂碾成渣。
“祈祷？”
谢惊蛰笑出了声，声音嘶哑破碎，“我祈祷你全家暴毙。”
意念化作的笔锋狠狠戳向那行扭曲的文字。
【亵渎之笔】发动！
“给我改！”
嗡——！
这一次的反噬来得比任何时候都猛烈。
谢惊蛰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炸开了，眼耳口鼻同时喷血，视野里的世界开始崩塌，变成无数色块和线条。
系统的警告声连成了一片刺耳的长鸣：
【严重警告！目标位格过高！】
【修改失败几率99.99%！】
【玩家理智值即将耗尽！异化倒计时：3……2……】
“少废话！”
谢惊蛰咬碎了舌尖，用那股剧痛强行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她盯着那行【不可直视的恐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你拉下来。
把你从神坛上拽下来，塞进泥里！
意念疯狂涂抹，原本金色的神性词条被强行覆盖上一层污浊的黑墨。
【不可直视的恐怖】——删除！
【深渊的凝视】——删除！
谢惊蛰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每划一笔，她的皮肤就崩裂一寸，鲜血把破烂的麻布衣彻底浸透。
“改成什么好呢？”
她视线模糊，脑子里突然蹦出上一世隔壁那条总是冲她叫唤的癞皮狗。
“就这个了。”
【词条：温顺的看门狗】
【效果：见到主人必须摇尾巴，极度渴望被抚摸，智商锁定为负数。】
【描述：旺财，坐下！】
改写完成的瞬间。
谢惊蛰的血条和蓝条彻底归零。
理智值：0/100。
【警告！玩家死亡……判定中……】
【检测到逻辑冲突！】
【玩家已死亡，但目标生物词条修改成功。】
【悖论产生：凡人无法修改神灵词条。】
【重新判定玩家身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个巨大的眼球原本正聚起一团毁灭性的黑光，准备把这只虫子彻底抹去。
突然，那团黑光溃散了。
眼球巨大的竖瞳剧烈收缩了几下，原本那种冰冷、暴虐、不可一世的神性光辉，像是断了电的灯泡，啪地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光芒。
【错误修正完毕。】
【判定玩家“亵渎者”精神阈值超越神性规则。】
【获得隐藏身份：深渊原住民。】
【天赋进化……】
一道漆黑的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住谢惊蛰残破的身体。
刚才还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到母胎般的温暖。
谢惊蛰睁开眼。
视野里的血色褪去，系统面板焕然一新，原本那个灰白色的理智值条，此刻变成了深邃的幽黑色。
而在数值那一栏，不再是数字。
是一个倒着的“8”。
【天赋：深渊亲和（SSS级）】
【理智值：∞（无限）】
【效果：你是深渊的主人，所有诡异生物初始好感度为“友善”，你可无限制消耗理智值修改词条，永不枯竭。】
成了。
赌赢了。
谢惊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那些恐怖的裂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看向那颗眼球。
“呜……”
巨大的眼球发出一声类似于小狗受委屈时的呜咽声，几根粗大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想要碰谢惊蛰，又不太敢，悬在半空瑟瑟发抖。
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旧日支配者，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做错事怕挨打的宠物。
“刚才不是挺凶吗？”
谢惊蛰伸手，在那根布满粘液的触手上拍了一巴掌，“叫什么叫？”
“汪！”
巨大的眼球竟然真的震动空气，模拟出了一声狗叫。
甚至为了表示臣服，它还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把脆弱的视神经根部暴露出来，像是在露肚皮。
这一幕要是被那些还没出新手村的玩家看到，估计能当场吓疯几个。
谢惊蛰却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觉得有点吵。
“行了，别蹭了，全是口水。”
她嫌弃地推开凑过来的触手，看了眼时间。
游戏内测是有时限的，而且她在现实中的身体还在登录仓里，刚才那么大的精神波动，现实身体肯定有反应。
那帮谢家的废物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我有事得走了。”
谢惊蛰对着眼球招招手，“既然当了狗，就给我好好看家。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盘，懂？”
“汪汪！”眼球上下晃动，触手挥舞得飞起。
谢惊蛰满意地点点头。
她打开系统面板，手指悬停在“退出游戏”的选项上。
这一次，她带回去的可不仅仅是记忆。
还有一个无限理智的灵魂，和一个只要她想，就能把整个世界玩坏的画笔。
“谢家。”
谢惊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开始虚化。
“希望你们的骨头，比这只大眼珠子硬一点。”
……
现实世界，谢家庄园。
地下手术室。
“滴——滴——滴——”
原本平稳运行的至尊白金登录仓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舱体表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从原本安逸的幽蓝瞬间变成危险的猩红。
“怎么回事？这机器要炸了？”
“快！快把电源拔了！”
几个穿着防爆服的卫兵手忙脚乱地围在登录仓旁，有人试图强行撬开舱门。
刚才二长老死在里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家主谢震天亲自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更重要的是，那个据说能让谢若晴成神的头盔也被这疯女人抢走了。
“让开！”
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把改装过的重型脉冲枪。
谢家家主，谢震天。
他看着地上二长老冰冷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手术台上还在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谢若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很好。”
谢震天咬着牙，枪口直接顶在登录仓的观察窗上，“连亲叔叔和亲妹妹都敢下手，这逆女是中了邪了！”
“家主，不能开枪啊！这登录仓造价几个亿……”
“滚开！”
谢震天一脚踹开旁边的技术员，“把舱门给我熔开！哪怕是一具尸体，我也要把她拖出来碎尸万段！”
“滋滋——”
高能激光切割机喷吐着火焰，在那层特种合金上烧出一道红线。
舱门后的锁定装置终于扛不住高温，发出一声脆响。
“咔哒。”
气压释放的声音响起，舱盖缓缓向上滑开。
白色的冷气喷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谢震天举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凶狠：“逆女，滚出来受死！”
周围的卫兵也都纷纷举枪，十几道红外线瞄准点密密麻麻地落在舱内那个人影的眉心和心脏处。
冷雾渐渐散去。
那个原本应该因为强行切断连接而精神受创、甚至变成白痴的少女，此刻却缓缓坐了起来。
营养液顺着她漆黑的长发滴落，划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谢惊蛰睁开眼。
那一瞬间，谢震天握枪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人类该有的情绪。
瞳孔深处仿佛有一团黑色的墨汁在缓缓旋转，深不见底，哪怕只是对视一眼，都让人觉得灵魂在颤栗。
谢惊蛰并没有看那些指着她脑袋的枪口。
她抬起湿漉漉的手，撩开粘在额前的碎发，目光落在谢震天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然后，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那把重型脉冲枪上。
一行只有她能看见的淡蓝色数据框，在枪身上跳了出来。
【物品：改装脉冲步枪（充能完毕）】
【词条：致命火力（一枪把头打烂）】
谢惊蛰笑了。
那个笑容很轻，很淡，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爸。”
她开口了，声音轻柔得像是在撒娇，“这么大阵仗欢迎我回来啊？”
谢震天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这种恐慌让他本能地想要扣下扳机，彻底消灭眼前这个“怪物”。
“去死吧！”他咆哮着，手指猛地发力。
就在这一刹那。
谢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无限的理智值在这一刻化作实质般的精神风暴。
改！
【词条：致命火力】——＞【炸膛的烟花】！
“砰！”
一声巨响，却不是子弹发射的声音。
谢震天手中的脉冲枪枪管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蓝色的电弧和金属碎片像烟花一样炸了他满脸。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室。
谢惊蛰坐在登录仓里，歪着头，看着满脸是血、捂着眼睛打滚的亲生父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看来这欢迎仪式，有点火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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