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了,天空仿佛被泼洒下了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颜料一般,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穿透这片无尽的黑暗。山间的风声也似乎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氛围,开始发出低沉而又呜咽般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悲伤的故事正在诉说着。
林隐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趴在陡峭悬崖边上的乱石堆里,仿佛全身的骨头和内脏都已经被震得粉碎、错位甚至断裂开来!此刻只要稍微动弹一下身体或者深呼吸一口气,就会感觉到肋骨下方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好像有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了肉里一般!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可恶至极的外门弟子——王莽!就在刚才,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竟然使出了浑身解数,用蕴含着炼气三层强大灵力的凌厉脚法狠狠地踢向了自己!可怜的林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如同一个破旧不堪的麻袋那样被硬生生地踹飞到了这里……
“晦气东西!”王莽的咒骂与酒气仿佛还在鼻尖。此刻,那双暴戾的眼俯视下来,捏住林隐下巴,像检查一件即将丢弃的破烂。“命还挺硬?可惜。”
林隐发不出声,只以枯寂眼神空空回望。这目光激怒了王莽,他猛地将林隐拎起,悬于风声呼啸的深渊之上。“给你找个好去处!”手臂挥落,失重感瞬间攫取一切。
风声凄厉,崖壁上掠,死亡的冰冷阴影沉沉压来。不甘吗?如野草灰烬。愤怒吗?微弱将被淹没。更多是空茫疲惫——十几年蝼蚁般的挣扎,终归沦为被随手丢弃的垃圾。
意识涣散,沉入黑暗。最后感知中,身体撞上藤蔓树枝,噼啪断裂声后,是更猛烈的翻滚,最终停滞于一片冰冷腐叶泥地。
动不了,血快流干了。视线模糊,望着被枝叶切割的破碎墨空。真的要死了,烂在这无人知晓的崖底。
过往灰暗碎片掠过:破败茅屋,早逝母亲,玄符宗山门外长跪,管事冷眼,做不完的杂役,同门欺辱,王莽狞笑的脸……

恨吗?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凭什么自己连一声呜咽都无人听见?
一股尖锐不甘,如淬毒细针,刺入濒临溃散的神魂!
他用尽最后力气,向内“收缩”——收缩即将散逸的意识,收缩残躯里几乎不存的气血。像是要抓住什么,做出最后一个“动作”。
嗡——!
灵魂深处,轰鸣炸响!一点冰冷幽暗的微光,自亘古浮现,如凝固又生灭的奇异种子。“因果道种”……血脉苏醒……种因得果,轮回往复……仇孽之果,皆可噬……
冰冷信息如烙印刻入神魂:以身为引,种下“因”,待“果”成,便可隔空收回力量;若为仇怨之“因”,仇者遭报,其修为、本源、气运,皆可隔空吞噬!
王莽!
林隐残念遵循本能,勾勒那张暴戾的脸、踹来的一脚、抛下悬崖的瞬间……将濒死怨念、残余气血、不甘魂力,尽数缠绕,化为一道无形“因”,悄然“种”下。
一道极暗淡的灰线自眉心渗出,蜿蜒向上,没入夜空,指向玄符宗外门某处。
力竭,眼前彻底漆黑。冰冷黑暗吞噬而来。
但这一次,意识未完全消散。在绝对寂静中,那枚冰冷“道种”在深处缓缓转动,幽微光芒维系着一丝微弱生机,如风中残烛,顽强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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