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7岁那年,查出脑瘤。
那时,陆政羽刚开始创业,积蓄都投在生意里。
我们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四处求医问药。
却留不住可爱的儿子。
他像是路过人间的天使,让我拥有幸福难忘的几年,最后却突然离去,只留下一抔骨灰。
这种巨大的悲痛,压得我喘不过气。
终日以泪洗面,抱着儿子的照片如行尸走肉。
我想,这辈子,我都走不出来了。
而陆政羽在康康走后的第二年,就对我说:
“阿今,趁你还能生,我们再要一个吧。”
我半晌回不过神。
难以置信地问他:
“康康的周年刚过去十四天。”
“你就要把他忘了吗?”
陆政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拽着我,推到镜子前。
我被镜子里沧桑丑陋的女人吓得一激灵。
35岁的我,已满头白发。
眼角挂着泪痕,双目无神,佝偻着像是一滩垮掉的肉。
“阿今,康康已经走了。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生活啊!”
陆政羽的话,进不了我的耳朵。
我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我呢?

儿子还那么小。
他兀自说了半天,发现我根本没在听。
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天以后,他开始回家很晚。
其实我知道,他是烦。
烦那个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走不出来的我。
烦这个了无生气的家。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改,去迎合他了。
失去康康,我仿佛失去半条命。
可后来,不知从哪天起,陆政羽的脸上,开始有了笑颜。
他会在洗澡的时候哼歌。
会无意识地看着手机傻笑。
会及时刮胡子,会在出门前对着镜子照半天。
看来我的老公恋爱了。
再后来,他开始夜不归宿。
起初,他还会在清晨归家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最近开始有单子了,公司挺忙的。”
时间久了,他却会在我只是无意看他一眼时,突然倒打一耙:
“我就是不想回来!想到死人一样的你,和墓地一样的家,我就窒息!”
发现他实际出轨,是通过一条内裤。
彼时,我们已经是各过各的状态。
衣服也是自己洗自己的。
这天,他误把自己的脏内裤丢在我的脏衣篓里。
我嫌弃地捏起,想要丢回去。
却发现翻出的一角似乎有字。
展开,上面用眼线笔写着:
【车晓晴到此一游。】
康康去世前,说他要把能用的器官都捐了。
尊重他的遗愿,他的角膜、心脏都去到了不同人的体内。
遗体也捐给了医院,用于研究。
后来,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联系过我们。
他们想举办一个见面活动。
希望在指定的场合下,我们和康康角膜的受捐者见上一面。
原因是那个受捐人意愿很强烈,想当面感谢我们。
并且红十字会想制作一些宣传资料。
他们再三强调,不会透露我们彼此的联系方式。
仅见这一面。
当时,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
想到拥有康康角膜的人,会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就像是要被撕碎。
最后,是陆政羽独自去了。
他说:
“你太脆弱了。我倒想当面见见那个人,康康让他恢复光明,就好像儿子的眼睛还在看世界一样。”
回来后,我就发现他跟去之前不一样了。
身上的阴霾退却不少。
他激动地说:
“咱们儿子,帮着一个姑娘重新看见世界了。”
“哎,真好呀,总觉得他没有真正的离开。他的眼睛还在看,他的心脏还在跳。”
看着他抖擞些许的精神,我一度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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