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死后,岳父找到了我。
“婉清遇害,我知你心头难过,本不该与你协商此事,可婉清未曾留后……”
他竟打算让我妻子的胞姐江婉苏,与我代妹产子,延续二房血脉!
我只觉荒唐,严词拒绝。
本以为就此事了,却无意间,听见了岳父与江婉苏的对话。
“婉清,你这般假死替姐,执北知晓后,该如何是好?”
“父亲,实乃姐夫爱姐太深,若是姐姐死讯传回,他怕是要一头撞死在姐姐灵堂,女儿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可你打算何时与执北挑明?”
“待我生下姐夫的孩子,姐夫有了念想,我自会阐明事实。”
“届时,无论执北如何惩治,女儿一并受着,往后余生,只爱她一人,绝无二心。”
二人对话,听得我无比绝望。
我终于知晓,日夜在姐夫房中欢愉的姑娘,并不是长姐江婉苏,而是我的妻子江婉清。
心伤至极的我,在灵堂浑噩数日后。
一个暗卫,翻墙入院。
“长公主遣小人来问,先生既丧了妻,可有续弦打算?”
“若有,她愿上门提亲。”
自我婚后,便主动断了联系的青梅曲怜筝,闻得我妻子死讯,便派来老仆。
老仆随她多年,料得我会拒绝,态度有些敷衍。
我望向了江婉清。
她站在不远处,与姐夫有说有笑。
我咬紧了牙。
“好。”
老仆一怔,咧出满脸的笑。
“七日后,先生孝期届满,长公主必定登门迎亲。”
01.
老仆拱手,奉上红帖。
我正欲接过,一只手突然伸出,将红帖夺去。
江婉清不知何时靠了过来,面色阴沉。
“麻烦转告长公主,江家挂白,这求亲红帖,送得不是时候。”
“更何况,妹夫与妹妹情深,他断不会离府续弦。”
“驳了长公主美意,婉苏改日登门谢罪。”
“先生走好,不送。”
她一如既往,做事果决。
我只觉可笑。
“大姐。”
我一声轻唤,便有些喉哽。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江婉清身子一怔,没有回头。
背影却落寞了几分。
直至老仆告辞,她才回过身来。
眼眸,垂得很低。
“妹夫,妹妹临终时,曾嘱咐我关照着你。”
“我答应了她,便要关照你一生一世。”
“除非我死了,否则,哪怕来人是皇族,我也绝不能让她拿你取乐。”
她像是在表决心。
却更让我觉得可笑。
与姐夫欢愉的是她,顶替大姐身份的是她,对不起我的,全是她。
现在,她又以大姐的名义,要关照我一生一世。
呵。
人怎可以如此荒唐。
“嗯,多谢大姐。”
我已经懒得拆穿。
七日后,我便入宫做驸马,与她这商贾之家,便是有了天堑。
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02.
夜里,我取了挂在树上的合婚红绳。
回房时,路过姐夫房间。
里面,传来女人压抑的呻吟。
“奴家经历生死,心知人如草芥,便想早些要个孩子。”
江婉清的声音,随后响起。
我停下了脚步,攥紧了合婚红绳。
心,疼得发空。
月光映照红绳,江婉清的八字,与我的八字交缠于一处,被染得有些发白。
姐夫,她厉害吧。
那是我教出来的。
送给你了。
我退了几步,坐在院中古井边缘。
一点点地拆开了红绳。
在若有若无的欢愉声中,交缠的八字,逐渐分开,化作两股细绳,不再相交。
我深吸一口气,握着江婉清的红绳,想要挂在姐夫的门锁环上。
刚走到门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江婉清裹着一层红袍,衣衫不整,背着昏迷的姐夫,与我四目相对。
她仿佛被捉了奸,脸色唰的白了个透。
“妹夫,大哥忽的晕了……”
她看来真的慌了,已经忘了她不该叫大哥,而该称其为夫君。
我往旁让了一步。
“救人要紧。”
她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合婚红绳上,面色突然苦了。
“先别扔,等我回来。”
她背着姐夫,疾奔而出。
随后,岳父披着外套,颤巍巍地走出正屋。
下人通报后,他面色一沉。
“执北,你既然没睡,便跟上去看看。”
“婉清……啊不对,婉苏独自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岳父待我不薄。
他吩咐,我只能随他的意。
我跟了出去,一路跟到医馆。
待我赶到时,姐夫在病床上躺平,江婉清站在床位旁,郎中正与她吩咐。
“公子这是不加节制,纵欲过度,才有今日之劫。”
“你为人妻子,需得克制己念,房事虽妙,但过度亦是伤身。”
“他无碍,但你嘛……”
江婉清听得紧张不已:“大夫,我怎的了?”
大夫一笑:“恭喜恭喜,你有喜了。”
江婉清并未惊喜,而是长吁一口浊气。
如同卸下重负,解脱地望着天花板。
“太好了……太好了……”
“终于怀上了……终于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仅是数句感慨,她便如同战场厮杀数十场一般,整个人脱了力,往后连退数步。
最终,撞在了我身上。
“抱歉抱歉……”
她茫然回头,与我四目相对。
紧接着,面容化作欣喜。
她狠狠地抱住了我,用尽全力,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执北,有件事,我想……我想与你说。”
仅是几个字,她便已说得哽咽。
她的身体我无比熟悉,可腹中的胎儿,却又仿佛一把刀,狠狠地剜开我的心。
我的心疼得发颤,用力将她推开。
“恭喜大姐得了孩儿。”
“只是,男女有别。”
“大姐,你越界了。”
她怔在原地。
随后,苦涩地笑了。
“是啊,男女有别。”
“是大姐疏忽了,对不住。”
她退后数步,对我抱拳施礼。
深作长揖。
03.
天还未亮,姐夫便归了家。
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拽着江婉清,敲开了院中每一扇门。
“大夫人有喜了,大夫人有喜了!”
喜得贵子的美好时刻,他分享给了江府中的每一个人。
下人们领到红包,欢呼雀跃。
江府盘亘已久的晦气,一扫而空。
直至我的房前。
他犹豫了。
“妹妹刚走,我们便给妹夫说去喜讯,多少有些伤了他……”
姐夫是个老实男人。
老实到处处为别人考虑,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婉苏,你来定夺吧……”
江婉清面露难色,却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门没关,进吧。”
听得我语态平静,姐夫欣喜推门。
“妹夫,我有个喜事,一定要与你分……”
话未说完,他愣在房门口。
屋内,已分出两块。
一块,是我打包好的个人物品。
另一块,则是我与江婉清成婚时,置办的物件。
“姐夫,你和大姐来得正好。”
我微微喘息着,额头爬满了细汗。
“这是江府置办于我的物件。”
“鸳鸯金锁,百子千孙帐,合欢锦绣……”
我一件件地翻着,额头细汗越冒越多。
江婉清一个箭步冲入,手贴上我的额头。
“怎会这般烫?”
“难道是昨夜……”
她终于想起来了。
我曾为救她呛水,落下病根,夜里寒风入了肺,便会伤寒发热。
“我送你去医馆……”
江婉清眼中满是心疼,伸手便要扶我起来。
我也撑不住了,想要拽住她的手去医馆。
“妹夫怎会突然发热……”
姐夫亦是急了,快步上前,却恰好一脚,踩在了绣着江婉清八字的合婚红绳上。
“啊!”
他惊呼一声,后仰栽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脑袋破开,流出了血。
“无妨,先顾妹夫的旧疾……”
他捂着伤口,手指缝里鲜血涌出。
江婉清伸出的手,微微一颤。
随后,身子一转,扶起姐夫,快步而出。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没了力气,身子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脚步一顿,又不再停留,匆匆而去。
是了,她是江婉苏。
不是我的江婉清。
她先救自家夫君,天经地义。
我只是个丧了妻的鳏夫而已。
无足挂齿。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
稍稍舒适一些后,强撑着去了厨房,想给自己煮一碗姜汤驱寒。
刚生上火,管家突然推门而入。
“二姑爷,大夫人派人传话。”
“大姑爷因进你屋子滑倒,伤着了脑子。”
“她让你去祠堂,为大姑爷抄经祈福。”
我惨然地笑了。
“她是嫌我晦气吗……”
管家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一把小刀,丢给了我。
“大夫人说了,指尖血最诚。”
我沉默片刻,看着锅里快要烧开的水。
“能不能让我喝完这碗姜汤?”
管家轻轻摇头。
“家主说了,即刻动身,日夜祈福,直到抄完为止。”
啊……
我凄婉地笑了。
“好,我抄。”
04.
第七日,江婉清终于来了。
“好些了么?”
她口吻关切,又带着点心疼。
“佛经,我抄完了。”
我语气平静,将佛经一卷卷展开。
指尖血构成的经文,由黑褐逐渐转红。
“辛苦了。”
她愧疚道:“诚萧撞着脑子,神志不清,便觉着是你晦着了他……”
“无妨,总之我按你吩咐,已经写完。”
“就当是祭奠我这段婚姻吧。”
“大姐麻烦退上一些,我要烧给亡妻。”
我蹲在火盆前,将指尖血写成的经文借了烛火点燃。
五年婚姻,似乎也随着这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熊熊烈焰中,我双手合十,虔诚念道。
“江家先祖在上,执北入赘以来,经历许多。”
“恩怨情仇已写入经文,全数偿还。”
“今日后,执北于江家功德圆满。”
“执北走了,望诸君安好。”
我闭目,认真磕头。
额头却撞上了一片柔软。
“你要走?去哪儿?”
江婉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自是离开江家,寻得余生归处,重获新生。”
我平静说着。
江婉清浑身一震,如受雷击。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你……再说一遍?”
“我说,江家的荒唐罪我受够了!我要脱离江家,重获新生。”
我毫不畏惧,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允!”
她忽的一声爆喝,震得我耳朵生疼。
“江家置办之物我已全数退还,列祖列宗亦是请辞,我要走,这件事由不得你!”
我对她嘶吼,吼出我所有的委屈。
她见我铁了心要走,深吸了几口长气,突然狠狠一推。
将我推倒在地后。
手,不断去解我裤腰带。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要做什么!”
“你还没荒唐够吗!”
我想要挣扎。
她却不管不顾。
“执北,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震惊中,忽的想起了曾经岳父曾经的叮嘱。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天大的矛盾,多睡几次自然就化开了。
好,好好好……
江家祖训,原来也足够荒唐!
“你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再不想忍着江婉清的放纵,弯腰而起,将她推了开。
“执北……你……”
她眼眶红了:“你不想要我吗?”
“我可以给你睡,你想怎么玩都行……”
她哽咽着挽留,一边说,一边解开纽扣。
“别恶心我了!求求你!”
我真的好想吐。
江婉清却又一次扑到了我身上。
她狠狠亲吻着我,将我搂得很紧。
门口,响起了姐夫的声音。
“婉苏……你在做什么?”
江婉清身子一震,停了下来,惊愕看向姐夫。
“不守妇道的东西……”
姐夫一脸怒容,左右看了看,操起一根凳子便往祠堂里走。
江婉清慌忙起身,一脸惊慌。
“是他逼迫我的!”
她将事由推到了我身上。
啪!
姐夫动了真火,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在数个呼吸后,他冷冷地看着江婉清。
“我看你就是荡妇,还想着兼祧两房的事,倒不如叫我成全了你们!”
说罢姐夫作势就要撞柱,江婉清连忙抱住他的腿。
“不!不是这样的!”
为了让姐夫安心,江婉清竟想到了个馊主意。
“如若你不信,我...我亲自将他阉了如何?”
“当真?”
江婉清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带着愧疚的眼神看向我,口中却满是恶毒的话:
“执北,此事本就是你有错在先,既然妹妹已经走了,你留着那东西也没用,倒不如割了,一了百了,也好让你姐夫放心。”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问问她是如何这么理直气壮污蔑我勾引他,还要让我挥刀自宫的!
可不等我开口,江婉清就已经要动手了。
“来人,把二姑爷绑去院中,为二姑爷净身。”
“将府中下人叫来,看我亲自执刀。”
05.
很快,我被摁在府院之中跪下。
四周的下人们,目光之中满是幸灾乐祸。
入赘二姑爷被大小姐执行家法净身,这般大的乐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婉清点燃烛火,烤起了小刀。
我的心也彻底空了。
荒唐啊……
入赘江家,似乎全是荒唐。
“婉苏,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妹夫说。”
江婉清有些疑惑的走开。
姐夫走到我身旁,弯下腰来,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
“好妹夫,别怪姐夫心狠。”
“等你净完了身,姐夫就送你进宫。”
“以后,她便永远是婉苏,变不回江婉清了……”
我听得一惊,愕然地看着这个老实男人。
原来他与我一般,全数知情!
往日总为他人考虑的老实人,为自己谋划起来,原来如此可怕……
他一声轻笑,拍了拍我的脸。
“来人,把二姑爷嘴堵了摁好。”
“刀快,别切着不该切的地方,让二姑爷白受冤罪!”
下人们狞笑着朝我围来。
却在此时,一排排将士鱼贯而入,当即一剑封喉杀了摁住我的下人。
随后,江府大门敞开,身着凤冠霞帔,容貌极美的女人,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信步而来。
她气场极强,一人便盖过阖府上下。
冷视全场后,她朱唇轻启。
“将碰过驸马的人,都杀了!”
将士们挥剑,历时便是五个头颅落地。
我瞬间泪崩。
她来了……
我的青梅,她来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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