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巽原本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家,但碍于新婚妻子昨夜的反应,他还是在外面跟武装部的战友巡逻到晚上十点才回家。
原以为到家小妻子都睡了,但当看到家里面还亮着灯时,他的内心深处竟升起一种泛酥的暖意。
这种温暖对于他这种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是曾经动荡年岁中的一种奢望。
他咬咬泛酸的牙根,推开了门。
屋子里并没有饭菜的香味,甚至可以说没有起火的迹象。
他扫了一圈,在内屋看到盘腿坐在地上,将自己窝成一团的小妻子时,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小妻子抵在红木箱子上,背对着他,敏锐的侦探经验告诉他,小妻子在看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放轻脚步,靠近过去,原本想窃看一眼,却没想到正对上小妻子回头时害怕的眼神,但很快,小妻子就板正脸色气鼓鼓地质问起他。
“是你?你干什么吓我!”
“我......”
赵巽哑然,对上小妻子明亮亮的眸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他目光瞥去,见放在小妻子腿上的是几件叠好的衣物时,他愣了愣,缓了口气才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并不是要吓你。”
这话赵巽说起来没有底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明明他在外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温晴鼓着腮帮子打量了赵巽几眼,似乎在考虑他的话是真是假,最后目光落到赵巽空落落的双手上,有些没好气道。
“你就这样空着手回来的?”
“怎…怎么?”
赵巽没反应过来。
他应该带些什么东西回来吗?
见他这样,温晴扁了嘴,眼圈一红,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你是在外吃饱喝足回来了,就扔我一人在家中忍饥挨饿,亏我还巴巴地等你回来,愿以为你会有多疼人,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
说着,温晴就趴在箱子上低声抽泣着。
赵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辈子他就见过三回女人哭,温晴这是第三回。
第二回,是昨晚的新婚夜,温晴虽没哭,却也是红了眼眶。
至于第一回…
赵巽卷了卷手指,眼中正俯身低泣小妻子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将自己团成一小团,抱膝而哭的小姑娘。
多年过去,她倒还是这般…爱哭。
赵巽心肠被哭的揪了起来,想要拍拍小妻子的后背,但手伸出去又被僵硬地收了回来。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一脑袋扎进寒风中…
温晴听着没声了才抬起头,见房屋里没了赵巽的身影,这才抹掉眼泪,冷静地把藏在衣服下的书籍给包好,放进了箱子的最底部,而后又用衣物层层叠叠地压住,确保没有异常后才盖上箱子,上了锁。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箱子边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不敢去赌赵巽是否可靠,就像前世她至死都没有同赵文佑交心一样。
她要的是安稳可靠的生活,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会制造出风雨给她的男人。
所以给谁当妻子,对她而言,都一样。
温晴将烘干的床单重新铺在床上,见赵巽迟迟不归,便将门从里面上了锁,前去小房间洗漱。
当她洗漱时才发现竟来了癸水。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卫生巾可是个稀罕物,别说买,当地妇女可能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就连她,也是前世跟随赵文佑回城后,才用上了卫生巾。
好在,她箱子里有棉布条,刚刚收拾衣物的时候瞧见了。
温晴用粗糙的草纸简单地垫了下,便出去找棉条,目光随意一瞥时,竟发现门窗上有道人影。
军区大院自然没有哪个不要命过来做行窃之事。
温晴稳住心神,走到门口,喊了声“赵巽”。
听到门外赵巽的回应,温晴这才解锁开门。
门一开,除了往屋子里钻的寒风,还有个满身是雪的男人。
赵巽没有穿军大衣,只是裹着短袄,满脸冻红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走进了屋。
温晴朝着院里看了看,雪地里只有赵巽来时留下的一排脚印,她将门关上,转身就见赵巽从怀里掏出一个铁饭盒。
“我去的有些迟了,食堂只剩下这些了,你吃点,垫垫肚子。”
饭盒一打开,里面的玉米棒子饼还冒着热气。
温晴愣了下。
军区食堂离大院并不近,一来一回走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可赵巽来回不过半小时。
温晴蜷了蜷手指,见赵巽身上还有积雪,便拿起毛巾为他弹雪。
赵巽下意识想躲,却被温晴一把拽住。
“冬天衣物难干,难道你明日想光着膀子去干活吗?”
小妻子弹雪的动作麻利,言辞也凌厉在理,赵巽没再动,只是目光偷偷地追随着小妻子的身影,见她弹的差不多才开了口。
“冬天热食物也麻烦,还是赶紧吃吧。”
赵巽是个武人,平日里又都是扎在男人堆里,粗声粗气惯了,所以明明是体贴的话,由他说出口就变得糙里糙气,甚至有些凶。
温晴看了他一眼,赵巽就有些不得劲地避开视线,面上神色未改,但心却提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这个小妻子还是蛮厉害的,尤其是不说话盯着人的时候。
“好。”
温晴不懂赵巽的心思,应了声将毛巾挂在架子上后,坐了下来。
她瞥了眼跟个冰棍般杵在那儿,没有丝毫意思要坐下一起吃的男人,眸子一垂,用筷子挑拨着饭盒里的咸菜,温吐吐地开了口。
“你要是不吃就去洗漱一下,避免感染了风寒。”
赵巽正不知所措,听到这话像是得了解脱,头也不回地走进小房间。
温晴见赵巽这般冷脸疾色,心情猛地有些沉重。
赵文佑再混账,但对人始终都是一副笑脸,相处起来并不会有压力。
可赵巽,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样,前世她就有点怵他,没想到今世竟成了他的妻子,这日后朝夕相处起来,压力可不小。
想到这,温晴有些头疼,在没有找到同赵巽相处的法子时,她也只能有样学样,学着赵巽冷冰冰的方式。
但很快,她就明白这种方式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
就比如现在,她总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她。
温晴头皮一麻,深吸口气,抬头朝着小房间看去,赵巽正侧身站在小房间的门后,露出一半的身子地盯着她。
温晴心头一颤,手中筷子‘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