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祭台上空无一人。
只有三缕青烟,袅袅散入云雾缭绕的深山。
“山神显灵了!山神收下祭品了!”
萧凛站在原地,袍袖下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看着空荡荡的祭台,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茫然。
回府的路上,安阳依偎着他,叽叽喳喳说着大婚筹备。
萧凛心不在焉地嗯着。那空荡荡的祭台,总在眼前晃。
夜里,他莫名惊醒,枕畔安阳睡得香甜。
他独自起身,走到书房。
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唤人倒杯热茶,喉头却是一哽。
那个总在深夜为他备好温茶,轻手轻脚送进来的人。
没了。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药油气味。
那是她十年如一日为他按摩旧伤留下的印记。
他烦躁地推开窗。
冷风灌入,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不过是个贱婢,几个野种罢了。”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她自甘下贱,趁我失忆……她该死!”
可为什么,心口像被剜走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为了迎娶安阳,他必须绝情。
安阳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是他皇权的保障,更是他少年时就认定的白月光。
他不能有一丝污点,尤其是那段失忆时被她玷污的过往。
他需要安阳,必须满足她的一切。
包括抹杀那个叫阿禾的女人和她带来的所有耻辱。
他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后悔?
他不配后悔,也不能后悔。
日子一天天过去。
将军府张灯结彩,筹备着迎娶公主的盛大婚礼。
萧凛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翻涌着痛苦。
他不再让人按摩旧伤。
他砸碎了孩子们曾睡过的摇篮。
他严令府中任何人再提那个名字。
他表现得一切如常,甚至对安阳更加温柔体贴。
只有午夜梦回,冷汗涔涔惊醒时,他才敢在无人的黑暗里,露出一丝深深的亏欠。
半年后。
边境连年干旱的楚国,竟迎来了罕见的丰收。
“听说了吗?山神显灵了!”
“是啊是啊,自从收了将军府献祭的那位娇娘子,风调雨顺啊!”
“都说山神老爷新娶了位夫人,疼得很呢!那夫人心善,才降下福泽!”
“什么娇娘子,那是将军府不要的……”
“嘘!慎言!”
流言像针,密密扎进萧凛的耳朵。
“一派胡言!”
他怒斥禀报的下属,手却攥紧了酒杯,指节发白。
安阳公主依偎过来,娇声道:“夫君,何必动怒?”
“不过是愚民无知。正好,父皇也听闻了祥瑞,不如你亲自带人去祭祀山神,一则彰显皇恩,二则……”
“也好让那些愚民看看,什么山神夫人,不过是无稽之谈!”
萧凛看着安阳明媚的笑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点头:“好。”
祭山那日,声势浩大。
萧凛身着华服,安阳盛装相伴,领着黑压压的百姓,登上云雾缭绕的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