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涩地开口:「那天的事,你还在怪我吗?」
莫离的笑意凝固住,他或许没想到,我会在人前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莫离沉声道:「阿念,带卢姑娘去园子里逛逛。」
「我有些事要与晚宁说。」
莫念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挽着陆雪儿离开了。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我再也忍不住眼底的酸胀。
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问:「你是不是怪我口不择言,怨我不自量力地肖想你,所以才急着定下亲事?」
莫离面色冷淡,幽幽地开口:「范阳陆氏与清河莫氏联姻,与你何干?」
以前,莫离不是这样的。
我被莫家下人欺负,躲起来偷偷抹眼泪,他会用自己的帕子给我拭泪。
会心疼地说:「女子的眼泪是有数的,为欺辱你的人落泪,不值得。」
我记着他的话,所以再不轻易哭。
今日,又当着他落泪了,他眼里却只剩下冷漠和不耐。
我压下心口的抽痛,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知你看重礼法,读圣贤书,行圣人道。但十年来,就没有一刻动摇过吗?」
「你明明......对我和莫念,是不同的。」
这话好像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厉声道:「莫氏为五姓之首,我未来要承继家主之位,宗妇自然要从高门望族里选,清清白白的女子。」
他刻意强调「清清白白」,是想看我知难而退。
我只记得莫离对我的好,却忘了,世家大族最要颜面。
我有那样的母亲,他又怎么会要我?
我的思绪渐渐飘远。
想起那个生了我,却又亲手,把我按进泥里苟活的女人。
我的生父早逝,母亲带着我改嫁。
二嫁女本已被人诟病,可她偏偏,又与清河莫氏家主崔淮之一见钟情。
母亲与继父和离,崔淮之休妻另娶。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高门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骂。
从此,母亲成了三嫁女,我成了清河莫家的异姓姑娘。
谁曾想,母亲只风光了四年便猝然离世。
她们都说,我和我母亲一样,不贞不洁。
人人对我避之不及。
莫离却护在我的身前,说:「姜晚宁入了莫家门,便是莫氏女,谁也不能赶她走。」
少年身形单薄,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像一个护食的幼兽。
这一幕,刻在我脑海中许多年。
也就从那时起,我认定了,他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只是,我想不通。
他为何能将我母亲和我区分开,而不是像莫念那样,迁怒于我。
后来,我明白了。
他是被寄予厚望的清河莫氏嫡子,是按君子教化长大的。
也许是君子光风霁月,能容得下我这小小的不堪。
不枉我过去四年,日日去书房给他送饭。
跟着母亲辗转三家,我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伏低做小。
但莫离,待我向来和善。
就像是不染尘埃的山间月,照拂着世人,不分贵贱。
我受惯了冷待,只有他,像带着热气似的暖着我,让我这十年,尚有些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