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孙家第18代寿衣裁缝,只接暴毙之徒的寿衣,以此来的镇压他们的怨气。
今天我接了一个被分尸少女的单子。
要想镇压她的怨气,我必须赶在凌晨12点之前完成寿衣。
好巧不巧,裁缝店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20万,帮我家小姐补一下裙子。”
我头也没抬,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
“聋了吗?”
保镖一脚踹翻我的工作台,抢过寿衣就要撕毁。
我冰冷开口:“要是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就把衣服放下。”
【1】
“你这是在威胁我?”
黑衣保镖身后的精致妆容的女人缓缓开口,语气和神情满是傲慢。
我把最后一根银针别在袖口,抬眼。
幽暗的铺子里只点一盏豆油灯,灯芯短得可怜,映得她的脸也只剩下一截白——像纸扎铺里没上色的童女头。
“不是威胁,只是实话实说。”
我的声音低,却带着寿衣匠特有的阴凉,“寿衣沾了生人的指尖,就镇不住死人的怨气。十二点前若封不了针,那姑娘的魂就要出来找人垫背。”
“放屁!”
保镖上前一步,一脚碾在我刚扫好的纸钱灰上,灰白四散。
“一个臭缝衣服的,别拿死人吓唬活人!能给江小姐缝裙子,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伸手就去扯我膝上的寿衣。
指尖刚碰到领口,灯芯“噗”地爆了个灯花。
铺子角落那口乌木棺材里传来指甲挠板的轻响——只有我听得见。
“再动一下,”我轻声道,“你就得给自己准备寿衣了。”
保镖愣了愣,脸色在灯下忽青忽白。
京圈小姐却笑了,笑得矜贵又敷衍:“舞会十二点半开场,我要跳第一支舞。”
“你二十分钟补好,我给你四十万。”
“补不了。”我垂眼,把寿衣最后一粒盘扣系紧,“我只会给死人缝最后一针。”
“从没替活人补过衣服。”
“怎么和苏小姐说话的!”
保镖黑着脸,一脚将纸糊的模特踹倒下,我不由皱了皱眉头。
“今天要是不替小姐补好衣服,那就砸了你的店。”
苏柔捂嘴轻笑,像是十分满意保镖的话。
“顺便把你这些棺材、纸人、经幡全扔到后海去,让整条巷子看看孙家十八代的寿衣匠怎么丢人。”
灯影晃动,寿衣上的暗纹像水波一样漾开。
我叹了口气,把寿衣平放在案上,转身取下一匹素白缎子。
我把缎子抖开,声音比缎面还凉,“抱歉,补不了。”
“请不要打扰我工作,要是耽误了时间,你们都得被那个东西缠上。”
【2】
“给脸不要脸!”
保镖一把拆下纸人模特的手臂,对着店内能见到的物品就开始砸。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住手,我让人给你补就是了。”
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我给已经金盆洗手的奶奶打去电话。
金盆洗手之后,就不再沾染阴事,便可替活人缝制。
保镖咧嘴一笑,“非要装神弄傀,早点说缝就好了嘛”
我看着地上的狼藉,叹了一口气,重新低头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保镖捧着一只华丽的锦盒走上前来。
“裙子在这儿。”他手腕一转,把盒盖掀开一线,里头叠着条月白礼服,裙摆缀满碎钻,其价值不可估量。
我连眼尾都没抬,指了指墙角那张供桌:“放那儿,我奶奶等会儿缝。”
保镖愣了愣,像没听懂人话。
“我家小姐说了——”
“我只接死人单。“我截断他,低头把寿衣最后一道暗线锁紧。
银针穿过布料时,带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有人隔着棺材板在耳边呵气。
保镖还要开口,门轴吱呀一声。
奶奶来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靛青布衫,银发用一根黑檀簪子随意挽起,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老妇人。她手里提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里头是她当年金盆洗手前最后一套针线。
“阿霁,裙子呢?”奶奶声音轻,却带着一份威严。
保镖忙不迭把锦盒递过去。
奶奶指尖刚碰到盒沿,一直没说话的苏柔忽然笑了。
那笑声像冰棱子掉进滚油锅,炸得屋里灯芯猛地一抖。
“我改主意了。”
苏柔倚在门框上,涂着蔻丹的指甲在锦盒边缘轻轻一敲。
“必须她亲手补。”
奶奶的手停在半空。
她抬眼,目光穿过苏柔的肩膀,落在她身后那口乌木棺材上。
棺材板没合严,一线黑缝里渗出潮气,像有什么东西正往外窥。
“姑娘,“奶奶声音仍旧温和,“活人穿死人针,要折寿的。”
苏柔笑得眼尾飞起,语气满不在乎:“她折不折寿,关我什么事?”
奶奶面色沉重,“不是她折寿,是你要折寿啊!”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咒我家小姐!”
话落,保镖一耳光就落到我奶奶脸上。
“奶奶!”
我丢下针线,冲上前一把将保镖推开。
“你们怎么能对老人动手?”
保镖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动手?”
“敢诅咒我家小姐,我没废了她已经手下留情了!”
苏柔冷冷看着我,忽然打了个哈欠,“快点给我把裙子缝好,不然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保镖十分配合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具。
他将泛着寒光的刀锋抵在我奶奶脖子上,“快点,不然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好。”
我声音颤抖地答应了下来。
我正好起身,奶奶却一把将我拉住,“阿霁,使不得。”
保镖又是一耳光扇在奶奶脸上,“老不死的,你再敢阻止,我立马让你孙女给你准备寿衣!”
“别!我缝!”
我抬头看了眼挂钟——离十二点,还只差十分钟。
【3】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逼迫自己冷静。
针尖挑起第一根丝线时,我听见奶奶喉咙里挤出一声极轻的“阿霁”,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我闭眼,把寿衣针法倒过来用——“锁魂”变“锁布”,一针穿三线,线线逆绞。
五分钟,裙摆完好如初。
保镖把刀尖往奶奶颈侧收了收,啧了一声:“手艺不错,完全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我没应,抬眼盯墙上的钟——23:55,五分钟,寿衣就能封针。
苏柔用两根手指拎起裙角,对着灯照了照,忽然笑了:“花绣反了。”
“哪里反了?”
面对对方故意找茬,我不满地反问道。
可没想到下一秒,苏柔将我缝好的裙子再次撕开。
嘶——
她指甲上贴的施华洛世水晶片一闪,刚补好的布料被划出新口子。
“再缝。”
她把裙子扔到我脚边,钻石砸在青砖上,声音清脆得像散落的骨灰。
我弯腰去捡——乌木棺材里的指甲挠板声忽然变大,密密麻麻,像暴雨砸窗。
奶奶被按在供桌上,额角磕出的血顺着眉骨滴到左眼,她睁着那只被血糊住的眸子,对我摇头。
我深吸一口气,把寿衣最后一粒盘扣攥进掌心,金属扣齿刺进皮肉。
“时间来不及了,你让我先缝完这件寿衣好吗?”
突然,奶奶一身惨叫。
我转头望去,保镖竟然在奶奶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
“不知道我们小姐的时间宝贵吗?”
“让你缝就缝,拿来这么多废话。”
“再敢顶嘴,我下一刀就划破这个老不死的喉咙。”
我张了张嘴,最终将所有的不甘都咽了回去。
不知不觉间,我加快了速度,这一次仅仅只用三分钟就将裙子缝好。
“这下可以了吗?”
我刚说完,苏柔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这一次,她竟然直接将整条裙子都撕毁。
“哎呀,看来又要你重新缝制了。”
“你......”
我还想说些什么,此刻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诡异的钟声在店内晃荡。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苏柔,也被突如其来的钟声吓了一跳。
她抓起桌上的剪刀就朝着挂钟砸去,“破玩意儿,吓我一跳。”
下一刻,一阵阴风袭来。
棺材板被叩响,一个诡异的女声里面传来:“孙小姐,我的寿衣缝好了吗?”
【4】
“啊!”
苏柔一声尖叫,脸色顿时白了三分。
保镖更是一把将我奶奶放开,撒丫子就准备跑。
苏柔不满地一耳光扇在保镖脸上,“跑什么?”
“孙霁,你少给我装神弄傀!”
苏柔的声音尖得发劈,却掩不住尾音里那丝颤。
她一把揪住保镖后领,把人往前搡,“去,把棺材掀开!我看她到底藏了什么录音机!”
保镖的喉结上下滚了两滚,额头的汗顺着眉骨滴到睫毛上,砸得他眨眼都像抽筋。
可苏柔的指甲已经掐进他肩肉,他只好攥住乌木棺沿,咬牙一掀——
“吱——呀——”
棺盖刚启一条缝,屋里所有灯火“噗”地同时压低,豆大的灯芯直接缩成一粒绿豆,幽得只剩一圈惨绿的光晕。
紧跟着,“砰砰砰”三声,南北两扇窗、连同大门自己合死,插销“哒”地自动落下。
空气像被抽干,众人胸口猛地一闷,耳边却灌进呼啸的风声——风不是从外头吹来,竟是从棺材缝里“汩汩”往外冒,带着潮腥的泥土味。
保镖腿一软,踉跄着往后跌,却被苏柔一声厉喝钉在原地:
“跑什么跑!把这贝·戋人藏的道具给我拿出来!”
她声音高,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
保镖僵了半秒,只好哆哆嗦嗦把手探进棺内。
指尖先触到一团湿冷,再往里,猛地抓到一把黏腻——
“嘶啦”一声,他扯出一块布。
灯影下,那布烂成渔网,暗红发黑,血渍与泥土搅成硬块,滴滴答答往下落。
保镖愣住,又往里摸,再掏出第二块、第三块……
全是碎布,每一块边缘参差,像被野兽撕咬过,带着尖牙留下的圆孔。
最后他干脆把整个上身探进去,双臂一捞——
“咚!”
棺底发出闷响,仿佛有颗皮球轻轻撞板。
保镖脸色“唰”地褪尽,整个人弹簧般缩回,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只女鞋,绣着褪色的鸳鸯,鞋头却浸满暗红,鞋帮里还黏着几粒指甲盖大小的碎骨渣。
“啊——!”
他怪叫一声,把鞋甩出去。
那鞋“啪”地砸在苏柔脚边,鞋帮裂开,碎骨滚出,像几颗惨白的骰子。
苏柔低头一看,高跟细鞋跟正好踩在一截指骨上,“咔嚓”脆响,指骨断成两截。
她猛地跳开,再也顾不得形象,一把抱住保镖胳膊,声音彻底劈了:
“走……走,把这傀店给我烧了,现在就烧——”
话音未落,供桌上的豆油灯“嘭”地炸了个灯花,火苗蹿起半尺高,却蓝得发紫。
火光里,所有纸人同时侧头,纸脸被映出两团高原红,嘴角似弯非弯。
棺材里,指甲挠板声停了,取而代之是“咯咯”的轻笑。
笑声一起,碎布与女鞋竟自己蠕动,往棺口爬回,仿佛被线牵着,一寸寸缩进黑暗。
最后“砰”一声,棺盖自己合严,风停了,灯芯恢复黄豆大,店内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回音。
苏柔与保镖面面相觑,脸色比纸人还白。
我看着寿衣最后一颗纽扣,遗憾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苏小姐,你种的因,别忘了你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