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埋下去,很快毯子洇湿了一片。
原来,不需要费力辩解就能被理解,是这样一种让人想落泪的体验。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保温杯,“红枣姜茶,趁热喝。今天什么都不想了,跟我回家。明天我带你去散心。”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我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第一次觉得,家这个字说出来时,心口是暖的。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刚接起,妈妈尖利的声音就穿透耳膜。
“林小余!你死到哪里去了!你姐姐哭得喘不上气,说都是因为她你才走的,现在想不开要寻死!你赶紧给我滚回来道歉!”
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语气平静,“妈,乐乐不是在吗?让它去安慰一下,比我有用。”
“你还有脸提乐乐!”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
“乐乐都知道凑过去舔她的眼泪!你呢?你跟你姐说这种话!我现在真觉得,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懂事!”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那你们就好好跟乐乐相处吧……别再像上次那样,把它关在阳台冻一整夜,也别等它不讨姐姐喜欢了,就随便扔去乡下。”
姐姐的哭诉一声高过一声。
“妈!别说了!都是我的错!让我自生自灭吧!我不治了!我把什么都还给小余!”
这种以退为进的戏码,我看了二十多年。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没病,却仗着爸妈心疼把放弃治疗当作最顺手的武器。
我淡淡打断她的哭诉。
“心理咨询我已经帮你停了。以后也不用再找理由躲医生了,省得你每次都得费心演戏。”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妈妈惊慌失措的尖叫。
“念安!念安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林小余你个冷血的怪物,连自己亲姐姐的命都不管!”
“我就当没生过你!你那几个臭钱,我们也不稀罕要!”
“好啊,那就如你们所愿。”
没再管他们的咒骂,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开到楼下,沈墨将我拥入怀中,手掌温暖地抚过我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那些让你耗尽自己才能维系的关系,本就该放手了。”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终于哭出声。
当我终于学会放手时,生命却已经所剩无几。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家人们再也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倒是把我发在家庭群的那张胃癌确诊报告当成了谈资。
我邻居妹妹说,我妈拿着手机截图,逢人便说我现在为了博关注,连咒自己死的事儿都干得出来,真是越活越下作。
我爸则在家族群里对我进行了公开处刑,说我翅膀硬了,买了别墅又反悔。不仅断了他们的生活费,现在更是装病弃他们于不顾。
亲戚们都看好戏似的,开始在群里一唱一和。
【现在的小孩真是被宠坏了,一点不顺心就拿生病说事,我看就是不想负责任!】
【这诊断书P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有这心思怎么不多想想怎么孝顺父母?】
【小余啊,听婶一句劝,跟你爸妈低个头怎么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