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井壁的青苔蹭了我一手,又冷又黏。
我突然想起出发前,我妈还在笑着对我说:
“晚晚,这次去古镇,是你爸特意为你安排的。”
“他说你工作辛苦了,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以为,他们终于开始看到我的好了。
我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懂事一点,就能换来和弟弟同等的爱。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就连这场为我安排的旅行,目的地也恰好在弟弟面试城市的隔壁。
多么可笑。
我蜷缩在井底,听着井口父母的交谈。
我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晚晚怎么办啊?”
我攥紧手机,竖起耳朵,拼命想听清她的下一句话。
或许,她会反驳我爸。
或许,母爱能战胜那可笑的理由。
“她一个人在下面,会害怕的!”
我爸冷哼一声:
“怕有什么用?现在是说怕的时候吗?”
“你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小杰的工作,关系到我们家未来的脸面!”
“关系到他一辈子的前途!”
“林晚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能跟小杰比吗?”
我爸压低了声音:
“救援队过来最快也要三四小时,会耽误小杰下午的面试!”
“那可是他进国企的最后机会!”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
弟弟的任何事,都是天大的事。
我的任何事,都可以被牺牲。
小时候,家里只有一个鸡蛋,永远是给弟弟的。
我考了第一名,奖状拿回家,他看都不看一眼,只会问弟弟今天的功课写完没有。
我发高烧,想让他带我去医院,他却因为要陪弟弟去上补习班,只冷冷丢给我一句“多喝热水”。
我一直以为,是他不善于表达。
现在我才明白,不是不善于,是根本不屑于。
在他心里,我的价值,永远排在弟弟之后。
“那就先去送儿子!”
“晚几个小时,女儿应该能撑住。”
“咱们先报警,就说我们去找信号了,让警察先来。”
“小杰的面试要紧,不能耽误。”
她重复了两遍:
“不能耽误。”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我听不到我妈的哭声,也听不到我爸的咆哮。
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的井底回荡。
紧接着,我听到了脚步声,由近及远。
然后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们走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四米深的枯井里。
留在了这个满是黑暗和未知危险的地方。
我才明白,在弟弟光明的前途面前,我的命,是可以被延迟的。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下午一点。
弟弟的面试,在下午两点。
他们甚至,连一分钟都不愿意为我多耽搁。
就在这时,我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
我僵住了。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缓缓低下头。
一条蛇,正从石缝里滑落。
它吐着信子,冰冷的蛇信子,就贴在我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