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迎接赵陆英的依旧是那幅熟悉的温馨画面。暖黄的灯光,饭菜的香气,还有苏航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高大背影。他曾是篮球校队的主力,如今虽步入中年,肩背依旧宽阔挺拔,是那种能让人轻易产生依赖感的体型。女儿团团坐在客厅的爬行垫上,一见到妈妈,立刻咧开只长了两颗乳牙的小嘴,张开手臂“咿咿呀呀”地扑腾。
“妈妈回来啦?”苏航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笑容温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在赵陆英发现那些不堪的记录之前,她一直认为苏航是世界上最负责任、最值得信赖的男人。他们是相亲认识,却一见如故,她几乎是以一种“恋爱脑”般的热情迅速坠入爱河,迷恋他的沉稳、他的高大、他运动后身上清爽的皂角气息,以及他作为部门经理所展现出的可靠。她曾对他无话不谈,视他为灵魂的港湾。
可现在,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无法擦除的阴影。
“嗯。”赵陆英低低应了一声,弯腰抱起女儿,将脸埋进孩子带着奶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从这纯净的柔软中汲取力量。团团的依赖是纯粹而真实的,不像她与苏航之间,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已暗礁丛生。
晚饭时,苏航努力地寻找话题。
“今天战略组的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他给她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动作自然熟稔。
若是以前,赵陆英一定会兴致勃勃、事无巨细地跟他分享今天的每一个细节——许总的认可、同事的微妙态度、新项目的挑战……她会把他当成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智慧的军师。
但此刻,她只是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还行,就是些基础工作。”
她看到苏航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同时泛起一丝快意和刺痛。快意于让他也尝尝被隔绝在外的滋味,刺痛于他们之间竟走到了需要如此算计和防备的地步。
理性在她脑中冷冰冰地敲着警钟: 一个能做出那种事的男人,不值得你再付出真心。他背叛了你们的婚姻,玷污了“丈夫”和“父亲”的身份。你必须保护自己,必须慢慢筑起心墙,准备离开。
可情感却在卑微地乞求: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只是像他辩解的那样,是在压力之下在网上随便聊聊,并没有实质性的行为呢?他平时对家庭、对孩子那么负责,对双方父母那么孝顺,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他毕竟是她一见钟情、深深爱过并且依然…残留着爱意的男人啊!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他还是那个完美的苏航。
这种撕裂般的矛盾,让她食不知味。
饭后,苏航照例去洗碗,赵陆英给团团洗澡。浴室里水汽氤氲,团团拍打着水花,咯咯直笑。苏航洗好碗,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眼神温柔:“我们团团真幸福,有妈妈给她洗香香。”
这场景,曾经是她关于幸福最具体的想象。
赵陆英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用毛巾擦拭女儿柔软的头发。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温暖的阳光,却灼得她心生疼。她多想回头,像以前一样,娇嗔地让他来帮忙,然后看着他笨手笨脚却又无比耐心地配合。
可现在,她做不到。
那个深夜,他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露骨对话和明确的酒店转账记录,像一根冰冷的针,时刻准备刺破这虚假的温馨。无论他如何否认,只说那是“无聊随便聊聊”,那些证据都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里,时不时抬起头,给她致命一击。
夜里,团团睡熟了。赵陆英躺在床的一侧,尽量靠近边缘,与苏航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黑暗中,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但她知道,他也没睡。
突然,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沙哑:“陆英,我们……真的不能翻篇吗?我发誓,我心里只有你和团团。”
他的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曾让她无比心安的恳切。
赵陆英闭上眼,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理性在尖叫:不要相信他!
情感在哭泣: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为了团团,为了这个家……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床头柜上团团的笑脸照片,却照不亮他们婚姻前路的迷茫。赵陆英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永远无法真正弥合。而她,正站在这道名为苏航的裂痕边缘,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