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山风刮过木屋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寒意。
林轩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练习灵纹刻画，也没有运转引气诀。他的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脑海中反复权衡着一个冒险的计划——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一点真正的金属材料。
直接去炼器堂的材料库？那是找死。守卫森严，阵法密布，他一个炼气一层的杂役，连靠近外围都难如登天。
从正式弟子那里偷取？风险同样巨大，且违背他谨小慎微的原则。
购买？囊中羞涩，那几块下品灵石是他最后的储备，绝不能轻易动用。
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且风险相对可控的途径，依旧是那片他每日接触的——废料区。
炼器堂每日产生的废料如山如海，大部分是彻底失去灵性、结构破坏严重的残渣，最终会被统一运往宗门外倾倒。但其中，也混杂着一些炼制失败、但本身材质并未完全损毁的半成品，或者是因为尺寸太小、形状不规则而被当作边角料丢弃的可用材料。
这些“垃圾”对炼器堂而言毫无价值，管理也最为松懈。监工王莽最多只是清点一下运送废料车的数量，根本不会去仔细检查车里具体装了什么。
关键在于，如何从中找出真正可用的部分，并且安全地带回来。
《诸天万物材料图鉴》的知识是他最大的依仗。他需要寻找的，不是那些还残留着明显灵力波动（那容易引起注意）的东西，而是那些结构致密、杂质相对较少、只是因为形状或微小瑕疵而被废弃的“凡铁精粹”雏形。
第二天，林轩更加专注于他的工作。推着独轮车往返于熔炼区和废料坑之间时，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篦子，扫过每一块即将被丢弃的金属。
“这块黑铁，表面气孔过多，内部有裂痕，无用。”
“这团铜疙瘩，氧化严重，灵性全失，无用。”
“这片薄铁皮，厚度不均，受力易变形，无用……”
他凭借总纲知识，快速地进行着判断，心中不免有些焦灼。废料虽多，但符合他要求的却少之又少。而且，他必须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不能长时间驻足观察，以免引起怀疑。
就在他几乎要将一车新的废料倾倒入坑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块黑乎乎、拳头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金属块。它混杂在一堆炉渣和碎裂的耐火砖中间，毫不起眼。
但林轩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那块金属的表面呈现出一种极其细腻的暗灰色，几乎没有任何锈迹，边缘断裂处能看到致密的金属光泽。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感知中（或许是总纲知识带来的某种直觉），这块金属的内部结构似乎异常均匀，没有普通废铁那种疏松多孔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假装整理车上的废料，用铁锹拨弄了几下，将那块暗灰色金属块拨到了车厢边缘，然后用几块更大的、明显是废渣的石头轻轻压住。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引起不远处正打着哈欠的王莽的注意。
倾倒完废料，推着空车返回时，林轩的心跳依旧有些快。经过废料坑边缘，他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车厢边缘。
就是这瞬间的接触，那块被掩盖的暗灰色金属块，悄无声息地滑落，滚进了他宽大破旧的裤腿里。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让他激灵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淡甚至带着点疲惫的神情，站稳身体，继续推车离开。
成功了！
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竟然如此顺利。或许是平日里他表现得太过老实木讷，根本没人会想到他敢在废料上动心思。
整个下午，林轩都感觉裤腿里那块金属沉甸甸的，既带来一丝兴奋，也伴随着紧张。他努力维持着常态，直到傍晚收工，随着人流回到木屋，反手插上门栓，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迫不及待地将那块金属从裤腿中取出，在油灯下仔细端详。
入手颇沉，比同等大小的普通铁块要重上一些。表面是那种不起眼的暗灰色，但用手指触摸，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细腻顺滑，不像普通铁器那般粗糙。断口处银亮，闪烁着致密的光泽。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颤鸣从金属内部传出。灵力在其中穿行的阻力，远小于在普通凡铁之中，虽然还达不到真正灵材那种如臂使指的程度，但已经堪称顺畅！
“这是……百炼精铁？不，感觉更纯粹些，杂质极少……难道是某种低阶寒铁炼制失败后的残留核心？”林轩根据总纲知识迅速判断着，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这块金属，其品质远超他预期的“凡铁精粹”，几乎可以直接作为炼制低阶符兵的主体材料！唯一的缺点就是形状不规则，需要重新熔炼塑形。
真是捡到宝了！
狂喜之后，是更大的难题——如何熔炼？
他不可能去炼器堂的熔炉。私自熔炼，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自己想办法，弄一个小型的、隐蔽的加热装置。
接下来的几天，林轩的“捡柴”任务变得更加频繁。他不再局限于后山那片熟悉的区域，而是开始向更偏僻、植被更茂密的地方探索。他在寻找一种名为“墨焰石”的矿石。根据《图鉴》记载，这种石头呈漆黑色，质地坚硬，敲击有金属声，内部蕴含一种温和但持久的可燃性能量，通常伴生于煤矿脉附近，是低阶修士野外临时熔炼材料的不错选择。
同时，他也在收集一种耐高温的黏土，准备自己垒一个小型的坩埚。他甚至拆掉了自己木屋里一个废弃不用的铁质灯盏，准备将其改造为盛放金属的容器。
每一个部件，他都利用夜晚的时间，在木屋内偷偷加工、准备。墨焰石需要敲打成合适的大小，黏土需要反复捶打增加韧性，铁质容器需要打磨清洗……
这个过程同样充满困难。工具简陋，经验匮乏，好几次都差点搞砸。但他凭借着总纲知识的指引和一股不放弃的韧劲，一点点地推进着。
期间，赵坤又来找过几次麻烦，要么是故意将污水溅到他的身上，要么是抢走他刚刚领到的、品相稍好一点的伙食。林轩都一一忍下，表现得比以往更加逆来顺受。他知道，现在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任何冲突都可能打乱他好不容易才开始的计划。
他的隐忍，在赵坤看来自然是越发的懦弱可欺，嘲讽了几句“烂泥扶不上墙”后，也就失去了继续捉弄的兴趣。
终于，在一个月色黯淡、乌云密布的深夜，林轩觉得时机成熟了。
他将窗户用厚布堵得严严实实，确认不会透出光亮和烟雾。然后在屋子中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用收集来的石块和耐高温黏土，小心翼翼地垒砌了一个简易的小灶台。灶台中心留出空间，放入几块精心挑选、敲打好的墨焰石。
将那块暗灰色金属放入改造好的铁质容器中，架在灶台上。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按照总纲中记载的、激发墨焰石的方法，轻轻点向其中一块石头的特定纹理。
嗤——
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火苗，从墨焰石上升腾而起，散发出一种并不灼热，但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温度。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起来。
成功了！
林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的输出，维持着黑色火苗的稳定。火焰舔舐着铁质容器的底部，容器中的那块暗灰色金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软化……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熔炼，开始了。
屋外，山风似乎更急了些，掩盖了屋内那微不可闻的火焰燃烧声。黑暗中，唯有少年专注而明亮的眼神，与那跳跃的黑色火苗交相辉映。
第5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