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惊鸿特意挑了件深青色襦裙，裙摆绣着暗纹竹叶，既不失嫡女的体面，又比素色衣裳多了几分利落。青黛帮她把改良好的皂角仔细包在锦盒里 —— 有玫瑰香、薰衣草香两种，还特意留了块未脱模的皂角，方便展示制作工艺。
“姐姐，你今天要去见苏公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沈念安攥着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手里还塞给她一块温热的桂花糕，“你带上这个，饿了可以吃。”
沈惊鸿接过桂花糕，捏了捏他的小脸：“放心，苏公子是来谈合作的，不是坏人。姐姐很快就回来，回来教你写‘守’字好不好？”
沈念安用力点头，看着她坐上马车才转身回府。
清雅茶馆在京中算不得最奢华，却因临着护城河，环境清幽，是文人商户谈事的好去处。沈惊鸿到的时候，苏云庭已在二楼靠窗的雅间等候，见她进来，立刻起身相迎，折扇轻摇：“沈小姐果然守时，快请坐。”
雅间里摆着一壶热茶，几碟精致的点心，窗外就是粼粼的河水，风一吹，带着淡淡的荷香。沈惊鸿坐下，将锦盒放在桌上：“苏公子客气了，这是我改良的皂角，带了两种香味，还有块未脱模的，让公子看看工艺。”
苏云庭打开锦盒，眼睛瞬间亮了 —— 淡粉色的玫瑰皂上嵌着细碎花瓣，淡紫色的薰衣草皂透着清雅光泽，凑近一闻，是自然的花香，没有普通香料的刺鼻感。他拿起一块玫瑰皂，在指尖轻轻摩挲：“这皂角摸起来细腻，比普通皂角软了不少，沈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多加了三道过滤工序，把皂角的残渣滤得更干净，” 沈惊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还加了些花蜜和甘油，所以用起来不涩手，洗完还有香味。不仅能洗手洗脸，要是用温水化开，还能洗丝绸衣裳，不会伤料子。”
苏云庭闻言，立刻让随从取来一盆温水，亲自将皂角掰下一小块放进水里。片刻后，水表面浮起细腻的泡沫，他伸手洗了洗，擦干后，指尖果然光滑滋润，没有普通皂角洗完后的紧绷感。
“好东西！” 苏云庭忍不住赞叹，“江南的贵妇们最看重这些精致物件，尤其是丝绸多，要是这皂角能洗丝绸，肯定能卖得好。沈小姐想怎么合作？”
“我出配方和制作工艺，苏公子出渠道和资金，” 沈惊鸿直接说出想法，“我们按四六分成，我四你六 —— 苏公子负责将皂角运往江南，还有在京城的售卖点；我负责在府里建作坊，保证供货。另外，我想给皂角起个名字，叫‘凝香皂’，包装用竹盒，上面印上‘沈记’的标记，避免仿品。”
苏云庭愣了下，随即笑了：“沈小姐倒是考虑得周全。四六分成很公道，毕竟制作和配方是核心。至于‘凝香皂’的名字和包装，我觉得很好，竹盒环保又雅致，正好符合江南人的喜好。”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合作条款，一式两份，递给沈惊鸿：“沈小姐看看，要是没问题，我们今天就签字画押，我明天就派人去江南筹备渠道，再给沈小姐送五百两银子的启动资金，用来建作坊。”
沈惊鸿仔细看了条款，没有漏洞，甚至还加了 “若遇仿品，双方共同维权” 的条款，可见苏云庭确实有诚意。她拿起笔，在纸上签下 “沈惊鸿” 三个字，字迹利落，没有女子的娟秀，反而带着几分英气。
“合作愉快。” 两人交换契约，相视一笑。
离开茶馆时，已近午时。沈惊鸿没回府，直接让马车往皇宫方向去 —— 今日得去户部问问抚恤金的事，不能再拖了。
户部设在皇宫东侧，朱红大门前站着两个手持长枪的侍卫，见沈惊鸿下车，上前拦住：“来者何人？有何事？”
“镇国将军府嫡女沈惊鸿，前来申领先父沈毅将军与兄长沈惊羽的抚恤金，还有沈家军未发的军饷。” 沈惊鸿递上名帖。
侍卫进去通报，片刻后，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是户部主事李大人 —— 沈惊鸿记得，这人是丞相李嵩的远房侄子。
李大人接过名帖，扫了一眼，语气冷淡：“沈小姐？抚恤金的事，户部还在核算，将军和世子爷的功绩需要核实，军饷更是要等兵部的文书，你今天来，怕是白跑一趟。”
“核实功绩？” 沈惊鸿皱起眉，“先父和兄长战死西北，是驿卒三天前亲自送来的消息，兵部也已备案，怎么还要核实？军饷更是上个月就该发的，怎么会等兵部文书？”
“沈小姐有所不知，” 李大人摸了摸胡须，眼神躲闪，“最近户部事多，各地的赋税还没收齐，抚恤金和军饷都得排队。你一个小姑娘，不懂朝堂规矩，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有结果了，自然会通知将军府。”
这话明显是推诿。沈惊鸿心里清楚，怕是李嵩在背后作梗 —— 沈毅是武将，与文官集团的李嵩本就不和，如今沈家失势，李嵩自然想趁机打压。
她没有硬吵，反而平静地说：“李大人，我知道户部事多，但先父和兄长是为国捐躯，抚恤金和军饷是他们应得的，也是沈家军将士们的救命钱。要是李大人今天给不出准信，我只能去宫门口跪着，求陛下给个说法 —— 毕竟，烈士的家人寒了心，怕是对朝廷名声不好。”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出了 “为国捐躯” 的大义，又暗示了 “闹到陛下面前” 的后果。李大人的脸色变了变，他只是奉命拖延，可不敢真让沈惊鸿去宫门口跪着，要是被陛下知道，他担不起责任。
“你……” 李大人噎了下，随即改口，“罢了，你先回去，我今天就把你的申请递上去，三天后你再来，我给你准信。”
“好，” 沈惊鸿点头，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先父和兄长的功绩清单，还有沈家军将士的名单，李大人可以核对。三天后，我再来。”
李大人接过清单，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户部。
沈惊鸿站在户部门口，看着朱红的大门，眼神冷了几分 —— 李嵩想拖延，她偏不让他如愿。这三天，她得想办法，让这笔钱尽快发下来。
回到府里时，林伯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小姐，布庄今天来了不少客人，都是冲着整理后的布匹来的，张诚说，上午就卖了五匹粗布，一匹云锦，比以前一个月卖得还多！”
“很好。” 沈惊鸿笑了笑，走进院子，就见几个丫鬟围在作坊门口，手里拿着凝香皂，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青黛跑过来，兴奋地说：“小姐，您做的凝香皂太受欢迎了，连府里的老夫人都来要了一块，说用着舒服。”
沈惊鸿走到作坊里，只见十几个丫鬟正在熬煮皂角汁，动作熟练。她点了点头：“明天苏公子会送五百两银子来，林伯，你去城外找个大些的院子，改成作坊，再招二十个手脚麻利的妇人，专门制作凝香皂，注意保密，配方不能外传。”
“老奴明白。” 林伯连忙应下。
这时，沈念安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守” 字：“姐姐，你看我写的‘守’字，好不好看？我以后要守住姐姐，守住将军府。”
沈惊鸿接过纸，眼眶微微发热，摸了摸他的头：“念安写得很好。走，姐姐带你去布庄看看，今天布庄卖了很多布，我们给将士们做些新衣裳。”
夕阳下，姐弟俩手牵手走出府门，影子被拉得很长。沈惊鸿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困难 —— 李嵩的打压、沈毅的算计、北朔的威胁，但只要念安在，只要凝香皂能打开销路，只要沈家军还在，她就有信心，守住这个家，守住父兄用生命换来的荣耀。
回到府里，沈惊鸿在灯下翻看父亲留下的旧账本，忽然发现夹在里面的一张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李嵩与北朔有私，需防。” 她心里一震，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李嵩的阴谋，只是没来得及揭穿就战死了。
她把纸条收好，眼神变得坚定 —— 李嵩不仅想拖延抚恤金，还可能通敌，这笔账，她迟早要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