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无动于衷，他提着小熊的耳朵，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这里是十二楼，风呼呼地灌进来。
“李安安，记住这种痛苦，痛苦能提高记忆力，也能提高效率。”
“为了让你长记性，这个累赘，必须消失。”
他松开了手，小熊在风中翻滚着，坠落，消失在灰色的天空里。
我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一刻，我觉得掉下去的不是小熊，是我自己。
爸爸关上窗户，隔绝了风声，也隔绝了我的心跳。
“好了，干扰源清除了。”
“现在开始背单词，你有十分钟，计时开始。”
放学铃声响了，别的孩子尖叫着冲出校门。
我不敢跑，跑得太快会出汗，出汗需要洗澡，洗澡浪费水费和时间。
我低着头，看着脚尖，心里默数着步数，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要均匀，保持每秒两步的频率。
这是爸爸计算出的“最佳步行效率”。
校门口，没有爸爸的车，他不会来接我，他说接送孩子是“低效通勤”，让我自己坐公交，还要我记录公交车的到站时间，分析哪一班车最准时。
如果我回家晚了，就要写一份“路程延误分析报告”，还要罚款。
今天，我必须要在五点半之前到家，因为今天是“月底结算日”。
爸爸要清算我这个月的“时间债务”，如果赤字超过三小时，我就要被关进“静思室”。
那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里面只有一个闹钟，我要在黑暗里听着滴答声，反省一整夜。
我害怕那个房间，那里像棺材。
我加快了脚步，突然，前面的人群乱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摔倒在斑马线上，拐杖飞出去好远。
绿灯在闪烁，车流在咆哮，没有人停下来，大家都在赶时间。
我想绕过去，但爸爸说过。
“管闲事是最高昂的沉没成本，别人的死活与你的KPI无关。”
可是，老奶奶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重重摔下去。一辆卡车按着喇叭冲过来，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我的脚像是不听使唤，猛地冲了过去。
“奶奶！”
我用尽全力把她拖到了路边，卡车擦着我的书包呼啸而过，卷起的风刮得脸生疼。
老奶奶抓着我的手，满是皱纹的手在发抖。
“谢谢，谢谢你啊小姑娘……”
“你是好人……”
好人？
好人能抵扣时间吗？
好人能还清债务吗？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五点十分，完了。
这一耽误，我不止错过了那班“高效公交”，还要等下一班，下一班要十五分钟后才来，我会迟到，至少迟到五分钟。
五分钟，是“严重违约”，属于“一级事故”。
我的脸瞬间惨白，冷汗顺着背脊流下来。
“小姑娘，你怎么了？”老奶奶担心地问。
我甩开她的手，“我迟到了，我没有时间了！”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摔倒，你害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