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猛地合上了笔记本。
那声轻微的“嗤”响,连同缝隙中逸散出的、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森严气息,以及惊鸿一瞥间满页的暗红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强行维持的镇定。
他几乎是弹开的,背脊再次撞上冰冷的墙壁,呼吸粗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手腕上的瘀痕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胀痛,仿佛在呼应笔记本里那些无声的呐喊。
不是错觉。
一切都不是错觉。
他站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偏移,不再直射桌面,房间重新落入一种均匀的、乏味的明亮中。殡仪馆前院的嘈杂隐约传来,提醒他白日的流程仍在继续,另一个世界仍在运转。
而那本黑色的笔记本,静静躺在光晕边缘,像一块沉默的墓碑,又像一只闭合的邪眼。
“今日收魂:叁。”
期限是今日。数量是三个。
逃避没有意义。师父的话,老太太的警告,手腕的刺痛,血脉里隐约的躁动……所有线索都拧成一股无法挣脱的绳索,将他拖向这本册子,拖向“镇魂人”这个身份。
他必须“看”。
林序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些许清明。他不再犹豫,走到桌边,这一次,稳稳地坐了下来。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将那个深褐色的小盒子从口袋里取出,放在笔记本旁边。
非金非木的材质触手温凉,上面刻满的纹路比老太太身上的更加繁复、古奥,仿佛蕴藏着某种规律。他尝试按压、旋转,盒子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开启的机关。师父说“怎么用,需要你自己去‘看’”。看来,关键或许也在这本笔记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黑色封面。朱红的“今日收魂:叁”依旧刺眼。
伸出手,指尖再次触碰到那温润中带着微弱搏动的封面。这一次,他仔细感受。那搏动极其缓慢,沉重,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又像某种宏大封印的律动。指尖下的“收魂”二字,似乎微微发热。
他定了定神,拇指抵住封面边缘,缓缓掀开。
“嗤——”
更清晰的一声。仿佛尘封千年的门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刺眼的光,没有骇人的景象。摊开的第一页,就是他在缝隙中瞥见的景象。
纸张并非纯白,而是一种历经岁月的沉黯黄色,边缘甚至有些脆化的痕迹,仿佛这本册子早已存在了无数年头。纸页厚重,纹理粗糙。
上面写满了字。
全是朱红色。
但并非工整的楷体或任何常见的字体。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笔迹,铁画银钩,锋芒毕露,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狂放与挣扎感。每一个字都像是有生命,凝固着极致的情绪——痛苦、不甘、怨怼、恐惧,也有极少量的释然与平静。
它们是名字。
密密麻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排列得并不十分整齐,有些地方紧凑,有些地方稀疏。墨色深浅不一,最新的一些似乎还带着潮湿的暗红,而最古老的已经沉淀成近乎黑色的褐红。
林序的目光扫过那些名字:
“赵铁柱”、“王秀兰”、“李阿根”、“周翠花”……大多是朴素甚至土气的名字,年代感很强。
“陈国华(一九七三——一九九九)”、“刘霞(一九八零——二零一五)”……有些后面标注了生卒年。
“枉死之魂,东南巷口,壬午年七月十五收。”
“执念未消,徘徊旧宅,丁亥年冬月廿三收。”
“戾气冲天,镇于西山骨灰堂第三排第四格,甲午年清明收。”
除了名字和生卒年,不少名字后面还有简短的备注,记录着收魂的时间、地点、原因,甚至镇压之处。字迹与他刚刚掀开封面时感受到的那股苍茫森严的气息一脉相承,显然是历代镇魂人所留。
这就是……镇魂簿?
一本记录着被“收服”或“镇压”之魂的名册?
林序感到喉咙发干。他缓缓翻动页。
每一页都承载着数十个名字,记录着无数段被强行终结或安抚的“存在”。越往后翻,纸张越发古旧,有些字迹甚至模糊难辨,墨色深沉如血痂。这薄薄一本册子,究竟记录了多少?几十年?几百年?还是……更久?
他翻到最新有记录的一页。
倒数第二页的末尾,最后一个名字是:“吴玉芬(一九四二——二零二三)”。后面备注:“寿终,魂体微漾,安抚归宁,癸卯年腊月初七收。”
日期是大约四个月前。字迹……林序仔细辨认,心头一震。这笔迹他认得,虽然极力模仿了前面那种铁画银钩的风格,但仍能看出些许不同,更显稚嫩和刻意。
是父亲的字。他见过父亲留下的寥寥几张字条。
所以,父亲直到四个月前,还在履行“镇魂人”的职责?然后……发生了什么?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师父没有明说。
林序的手指微微颤抖,翻过了这一页。
最后一页。
除了顶端那行鲜艳欲滴的“今日收魂:叁”,下面一片空白。
等着他去填满。
可怎么收?去哪里收?收什么样的“魂”?是像吴玉芬老太太那样自然死亡但魂体有异的?还是像备注中那些“枉死”、“执念未消”、“戾气冲天”的?
“它们要醒了……”老太太的警告再次在脑中响起。这些记录在册的“魂”,就是被镇住的“它们”吗?因为封印松动,所以它们开始显现异状,甚至像老太太那样能传递出警告?
而那需要今日收取的“叁”个,是已经显露出迹象、必须立刻处理的新魂,还是从封印裂缝中逸散出来的、古老册册上有记录或没有记录的“它们”?
疑问一个接一个,却没有答案。师父只给了盒子,没给说明书。而这本镇魂簿,除了记录,似乎也没有提供操作指南。
林序的目光落在旁边深褐色的小盒子上。他拿起盒子,又看看摊开的镇魂簿,尝试将盒子靠近簿子,或者将手指按在“今日收魂:叁”那行字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需要先找到“魂”?
这个念头一生,他忽然感到左手手腕的瘀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倒抽一口冷气,抬手看去。
只见那圈青白色的指痕边缘,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光泽,与他擦拭掉的遗体纹路,以及镇魂簿上字迹的颜色如出一辙。
刺痛像一根引线,倏地钻入他的脑海。
紧接着,并非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模糊的方位感,夹杂着冰冷的吸引与细微的悲鸣,毫无征兆地浮现。
很微弱,很杂乱,不止一处。
他闭上眼,努力捕捉。那种感觉飘忽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但渐渐地,其中三处,似乎比其他方向稍微清晰、强烈那么一丝丝。
一处,在西北方向,距离似乎不远,感觉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悲伤与……水汽。

另一处,在正东偏南,距离稍远,感觉更加躁动不安,充满了愤懑与戾气,像一团闷烧的火。
第三处,几乎就在正下方,非常近,感觉却最为隐晦和……奇怪。没有强烈的情绪,反而是一种空洞的、徘徊的迷茫,但其中又夹杂着一丝极其不协调的尖锐寒意。
这三处感觉,与他手腕瘀痕的刺痛隐隐呼应。
这就是……“叁”?
镇魂簿在通过他身上的“印记”(老太太留下的抓痕,或许也是一种标记?)来指引目标?
林序睁开眼,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种直接作用于感知的指引,消耗巨大,且令人极为不适。他看向镇魂簿,最后一页那行“今日收魂:叁”的红字,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没有时间犹豫了。无论这是什么原理,他必须行动。
“今日”不会等他。
他首先排除了正下方那个最近却感觉最怪异的目标。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最危险,或者情况最复杂,不适合作为第一次尝试。
西北方向那个,感觉悲伤但似乎没那么强的攻击性。或许是个起点。
他需要准备什么?清洗液?那似乎只能擦去“封魂印”裂痕,对“收魂”有用吗?父亲留下的小盒子?怎么用还不知道。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镇魂簿旁边那支很普通的黑色水性笔上。他惯常用它来填写值班记录。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难道是用这个……把名字写上去?
他拿起笔,又放下。感觉不对。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右手食指,试探性地,轻轻按在“今日收魂:叁”下方空白的纸页上。
指尖接触纸面的刹那——
嗡!
一股冰寒彻骨的气息猛然从纸面传来,顺着他指尖的皮肤直窜而上!与此同时,他左手手腕的瘀痕剧痛!
“嘶——”林序猛地缩回手,指尖已经冻得有些发麻。而刚才按压的地方,空白的纸页上,竟然留下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指纹湿痕,但转瞬就消失了。
不是笔。是他的“接触”?或者……需要别的媒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深褐色的小盒子上。这一次,他心念微动,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盒子与镇魂簿之间,集中在自己血脉中那股模糊的躁动上,集中在那西北方向的感应上。
毫无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他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林序咬了咬牙,决定先去找。找到目标,或许就能明白该如何“收”。
他将镇魂簿合上,那行朱红字迹在封面隐去。他连同那个小盒子一起,小心地放进自己的随身背包最内层。然后,他换下工作服,穿上寻常的夹克外套,将左手腕的瘀痕仔细掩藏好。
走出值班室,穿过殡仪馆的后廊。白班的同事们忙碌着,没人特别注意他。他就像往常下班一样,平静地走了出去。
来到街上,初夏上午的阳光有些晃眼。车流人流,喧嚣嘈杂,充满鲜活的热气。这与他在值班室里感受到的冰冷、死寂、诡秘,仿佛是两个平行的世界。
他站在路边,微微闭眼,再次仔细感应。
西北方向……那种潮湿的悲伤,水汽……
他睁开眼,看向那个方向。大约几公里外,是这座城市的老城区,有一条穿城而过的内河,河岸边有不少老旧小区和……一个开放的临河公园。
目标在那里?在水边?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滨河公园北门。”
车子汇入车流。林序靠在座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细微的感应上。随着距离接近,那种潮湿阴冷的感觉越发清晰,悲伤的情绪也越发浓厚,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氤氲水汽,包裹过来。同时,左手腕的刺痛也持续不断,像一根越来越紧的弦。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滨河公园北门停下。这里不是主干道,相对清净。公园沿河而建,绿树成荫,上午有不少老年人在散步、锻炼。
林序付钱下车,站在公园入口。感应更加强烈了,指向公园深处,靠近河岸的某个地方。
他循着感觉,迈步走进公园。阳光被茂密的树叶过滤,投下斑驳的光影。老人的谈笑声,收音机里的戏曲声,孩童的跑动声……这一切日常的声音,此刻在他耳中却有些隔膜。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股阴冷悲伤的牵引所占据。
绕过一片小广场,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前方出现了一段向下的石阶,通向亲水平台。平台延伸进河里一小段,围着石栏杆。平时这里是垂钓者和观赏河景的人喜欢待的地方。
此刻,平台上空无一人。
但林序的感应,却强烈到了顶点!
就是那里!
他加快脚步,走下石阶。越靠近平台,空气似乎越发潮湿阴冷,明明阳光正好,这里却像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薄雾。欢声笑语被远远隔开,周围异常安静,只有河水缓慢流淌的微弱哗啦声。
他踏上亲水平台。
平台中央,靠近栏杆的地方,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非常淡,像一团人形的水汽凝结,半透明,边缘不断波动,仿佛随时会散开。她面朝河水,背对着林序,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无声的、巨大的悲伤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水汽……悲伤……溺水?
林序心脏收紧。这就是第一个需要“收”的“魂”?一个溺亡者的魂魄,徘徊在落水之地?
他停下脚步,站在几米开外,不知道该怎么做。直接走过去?说话?还是拿出镇魂簿?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那模糊的女子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哭泣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模糊的五官轮廓,但林序能“感觉”到,她“看”向了他。
那股悲伤瞬间变了。夹杂进了一丝疑惑,然后是……一丝微弱的渴望?不,更像是某种被吸引的本能?
她朝着林序,飘近了一点。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河水的腥味和更深沉的、属于死亡的腐朽气。林序感到呼吸一窒,左手腕的刺痛陡然加剧!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猛地按住了胸前的背包——镇魂簿就在里面。
这个动作似乎刺激了那个魂体。她模糊的脸上仿佛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身影剧烈波动起来,周围的阴冷和水汽骤然加重!亲水平台的石板地面上,甚至隐隐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渍,迅速蔓延开来。
悲伤开始转向混乱和痛苦,隐隐还有一丝即将失控的怨怼!
不行!不能让她失控!
林序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他唰地一下拉开了背包拉链,伸手进去,抓住了那本黑色镇魂簿。
冰凉的封面入手。
就在他触碰到镇魂簿的同一时刻,异变突生!
那游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伤,发出一声尖锐的、直接响在林序脑海中的凄厉嘶鸣!她猛地向后飘退,撞在石栏杆上,身影更加涣散,痛苦地蜷缩起来。
而林序手中的镇魂簿,竟自发地变得滚烫!不是物理上的热度,而是一种灼烧灵魂般的炙热感!与此同时,他左手腕的瘀痕处,那暗红色的微光猛然亮起,像一道烙印被激活!
“啊——!”林序闷哼一声,手腕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丝沿着血管钻了进去!他几乎拿不住镇魂簿。
烫!痛!两种感觉交织,让他眼前发黑。
但就在这时,一段破碎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剧痛和灼热,强行挤入了他的意识——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挣扎,无力,黑暗降临……最后看到的,是岸边模糊的灯光,和隐约的人声……不甘心……好冷……妈妈……
是她的记忆!溺亡瞬间的记忆碎片!
伴随着记忆碎片,还有一股更清晰的、源于他自身血脉的模糊“知识”被激活——不是文字,不是语言,就是一种“知晓”:
镇魂人,以身为引,以念为锁,抚其执念,纳其名讳。
“以身为引”……指的是他这具有特殊血脉的身体,尤其是此刻被“标记”激活的身体?
“以念为锁”……需要他的意念?
“抚其执念”……要理解、平复她的执念?
“纳其名讳”……最后,将她的名字写入镇魂簿?
林序在剧烈的痛苦和混乱的信息冲击中,死死咬着牙。他看着不远处因为镇魂簿气息而痛苦蜷缩、濒临彻底溃散或狂暴的游魂,那溺亡瞬间的冰冷与绝望仿佛也浸透了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集中全部精神,不再只是被动地“感受”她的悲伤,而是尝试主动将一丝微弱的、平和的意念传递过去。
没有具体的言辞,只是一种试图理解、安抚的情绪:我知道你很冷,很不甘心……
蜷缩的魂体猛地一颤。
混乱痛苦的波动,似乎停滞了一瞬。
林序感到手腕的灼痛和镇魂簿的滚烫稍微减轻了一丝。有效!
他继续集中精神,回忆着刚才感受到的那记忆碎片中的关键——岸边灯光,人声,还有最后那声“妈妈”的呼唤。他将这些碎片,连同更深切的安抚之意,努力“推”向那个魂体:
灯光……人声……有人看到吗?你想回家吗?妈妈在等你安息……
“呜……”
一声低低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呜咽,直接在林序心间响起。不再是凄厉的嘶鸣,而是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悲伤。
魂体停止了痛苦的蜷缩,缓缓舒展了一些。虽然依旧模糊,依旧散发着阴冷与悲伤,但那股即将失控的怨怼和混乱,逐渐平息下去。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林序,这一次,少了攻击性,多了迷茫与求助。
就是现在!
林序福至心灵,左手强忍着剧痛,勉强抬起,食指伸出。他右手紧紧抓着滚烫的镇魂簿,意念死死锁定眼前这个逐渐平静下来的魂体,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核心的、属于“溺亡者”的阴冷悲伤气息。
然后,他用自己的意念,尝试去“勾勒”一个名字。
不是他知道的名字,而是……顺着那股气息,去“询问”,去“捕捉”她真名所代表的那一点本源印记。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像开闸的洪水般倾泻。
模糊的魂体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反抗,反而将自己最后一点清晰的“存在”印记,主动呈现在林序的感知中。
一个名字的“形”,逐渐在他意念中凝聚。
与此同时,他右手中的镇魂簿,那股滚烫的热流猛地顺着他的手臂窜向左手食指!暗红色的微光在他指尖凝聚,并非实体,却带着灼热的气息。
林序猛地将凝聚了热流与意念的左手食指,点向摊开在他意识中(实际并未真正翻开)的镇魂簿最后一页,那空白之处!
“嗤——”
仿佛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
他指尖前方的空气微微扭曲,一个暗红色的字迹,凭空浮现,烙印在空白的纸页上(在他感知中):
“孙晓梅(一九九八——二零二一)”
字迹落成的瞬间,林序感到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内衣。左手腕的剧痛和灼热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淡淡的疲惫和依旧清晰的瘀痕。
而前方,亲水平台上。
那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名字烙印的刹那,彻底停止了哭泣。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开始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阳光下即将消散的晨雾。她最后“看”了林序一眼,那模糊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解脱般的宁静。
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她彻底消失了。
周围那异常的阴冷和潮湿感也随之散去。阳光重新温暖地洒在亲水平台上,石板地面的水渍不知何时已无影无踪。远处老人的谈笑声、收音机里的戏曲声,再次清晰起来。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白日梦。
但林序知道不是。
他颤抖着手,从背包里取出那本黑色的镇魂簿。
封面上的“今日收魂:叁”依旧在。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最后一页。
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第一行,赫然出现了那个暗红色的名字:
孙晓梅(一九九八——二零二一)
墨色新鲜,仿佛刚刚写就,甚至能闻到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名字后面,没有备注。
林序凝视着这个名字,又抬头看看空荡荡的亲水平台,河水依旧平缓流淌。
“叁”去其一。
还剩两个。
而他的左手腕,那圈瘀痕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深了那么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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