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天武三十六年，深秋。
京城，诏狱，又名——天牢。
冷。
刺骨的冷。
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冰针，正顺着周身的毛孔死命地往里钻，在那早已僵硬的经脉中肆意游走，将血液一点点冻结成冰渣。
顾长青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一个万年冰窟，又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心脏，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咳……咳咳……”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浸透了冰水的烂棉絮，顾长青艰难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这声音在死寂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洞、凄厉。
随着咳嗽，胸腔内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口带着腥甜气息的液体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顾长青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所及，是一片昏暗浑浊的景象。
头顶是发黑发霉的石顶，几根儿臂粗的木梁横亘其上，挂着蛛网。四周是潮湿滑腻的青石墙壁，墙缝里渗着黑色的水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烂味和陈旧的血腥气。
微弱的油灯在墙角的壁龛里如鬼火般摇曳，灯芯不知多久没剪了，结着厚厚的灯花，投射出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宛如择人而噬的厉鬼。
“这里是……”
顾长青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一股庞杂而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粗暴地塞进他的脑海。
大周王朝……天牢……狱卒……煞气入体……
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抱住了脑袋，蜷缩在身下那张铺着烂稻草的硬板床上。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长青那涣散的瞳孔才逐渐有了焦距，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
“我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倒霉蛋身上。”
顾长青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但肺部吸入的那股阴冷空气让他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战。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前身名叫顾长青，年仅十九岁，乃是大周天牢丁字号监区的一名见习狱卒。
大周天牢，乃是关押重刑犯、政治犯以及江湖魔头的地方。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冤魂无数，积聚了难以想象的怨气、死气和煞气。
在外界，天牢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殿。
而在内部，对于像前身这样没有修为、体质孱弱的底层狱卒来说，这里就是一座慢性屠宰场。
“天牢狱卒，短命鬼的代名词。”
顾长青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在这个世界，煞气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能够侵蚀人体生机的剧毒能量。武道强者或许能凭借浑厚的血气抵御一二，但普通人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中，轻则体弱多病，重则暴毙而亡。
天牢狱卒的平均寿命，甚至不足四十岁。
前身顾长青，更是倒霉中的倒霉蛋。
他本是京城贫民窟的孤儿，半年前为了混口饭吃，花光了积蓄贿赂了管事，才谋得了这个“铁饭碗”。本以为能吃上皇粮，哪怕苦点累点也能活下去。
谁曾想，他的体质天生阴虚，属于那种最容易招惹煞气的“漏风体质”。
在这阴森的丁字号监区待了不到半年，前身的身体就被煞气侵蚀得千疮百孔。就在昨夜当值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阴煞地气爆发，直接冲散了他体内最后的一丝阳气。
前身当场暴毙，灵魂消散。
而来自地球的顾长青，就在那一刻接管了这具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身体。
“这哪里是穿越，这分明是直接送我去投胎啊……”
顾长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不仅如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虽然自己接管了身体，但体内那股致人死命的煞气并没有消失。
它们就像一群贪婪的食人鱼，潜伏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按照这个状态，别说活到四十岁，我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顾长青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逃？
且不说这天牢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算他能插上翅膀飞出去，在这个皇权至上、律法严苛的大周王朝，擅离职守、逃在大周律中是死罪。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走不出五里地就会倒在路边喂野狗。
辞职？
狱卒乃是贱籍，一旦入册，终身难脱。想要赎身，需要支付一笔足以让普通人家倾家荡产的银两，还要上下打点关系。前身连下顿饭的钱都没有，哪里来的银子赎身？
“死局。”
顾长青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看着头顶那漆黑的石顶，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打破了监舍的死寂。
“哐当——”
顾长青所在的值班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股混杂着酒气和汗臭味的热浪涌了进来。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狱卒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油腻腻的食盒，腰间挎着一把制式雁翎刀，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蜷缩在床上的顾长青身上。
“哟，小顾，还活着呢？”
中年狱卒的声音粗哑，带着几分诧异和几分戏谑。
顾长青认得此人，这是丁字号监区的老狱卒，大家都叫他“牛大壮”。平日里仗着资历老，没少欺负新人，但心肠倒也不算太坏，至少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管事强点。
“牛……牛叔。”
顾长青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声音虚弱得像只蚊子，“我……我还行。”
“还行个屁！”
牛大壮嗤笑一声，走上前将食盒重重地放在那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上，“瞧你那张脸，白得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昨晚那股煞气潮我都觉得骨头缝里发寒，你小子这身板竟然能挺过来，真是命大。”
说着，他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清汤寡水的糙米粥，和两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馒头。
“赶紧吃点吧。虽然是断头饭……呸，虽然难吃了点，但好歹能吊口气。”
牛大壮虽然嘴损，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扔到了桌上。
“这是‘驱煞丸’，虽然是劣质货，但也花了我十个铜板。吃了它，说不定能让你多活两天。”
顾长青看着那颗药丸，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在这个冷漠的天牢里，这十个铜板的情义，重如千金。
“谢……谢牛叔。”顾长青颤抖着手抓起药丸，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塞进嘴里，就着那碗冷粥咽了下去。
药丸入腹，化作一股微弱的热流，稍微驱散了一些四肢的寒意。
牛大壮看着顾长青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口气，原本戏谑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小顾啊，别怪叔说话难听。你这身体……真的不适合干这行。丁字号监区本来就是煞气重地，关的都是些手上沾满鲜血的狠人，那股子戾气，连我都快扛不住了，更别说你。”
牛大壮拉过一条板凳坐下，点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昨晚……又有两个兄弟没了。”
顾长青喝粥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谁？”
“隔壁丙字号的老赵，还有新来的那个小李。”牛大壮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老赵还好说，在这里熬了二十年，也算是寿终正寝。可那小李，才来三个月啊……昨晚被发现死在巡逻道上，全身青紫，眼珠子瞪得老大，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顾长青沉默了。
小李他知道，和他同一批进来的，身体比他还壮实，没想到竟然走得比他还快。
“这就是命。”牛大壮敲了敲烟袋锅子，站起身来，“在这天牢里，人命贱如草。能不能活，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你若是能挺过今晚，明天最好去求求典狱长，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去后勤洗衣服，虽然脏点累点，但至少煞气没这么重。”
说完，牛大壮摇了摇头，提着空食盒转身离去。
“哐当。”
房门再次关上，将那一丝光亮和热气隔绝在外。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顾长青机械地啃着手中硬邦邦的黑面馒头，眼神却越发幽深。
求典狱长？
前身的记忆告诉他，那位典狱长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想要调岗，没有五十两银子根本免谈。
五十两银子，对于月俸只有八钱银子的顾长青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更何况，就算调去后勤，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这具身体已经被煞气伤了根基，如同漏水的木桶，根本补不回来。
“真的……没有活路了吗？”
顾长青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感受到胃里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正在迅速流失。
那颗劣质的“驱煞丸”药效也已经过去了。
随着夜色渐深，整个天牢仿佛变成了一头苏醒的巨兽。
呜呜——
那是风吹过通气孔发出的声音，凄厉如鬼哭狼嚎。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惨叫声、咒骂声、锁链撞击声，隔着厚厚的石墙隐隐约约地钻进耳朵里，折磨着人的神经。
最可怕的，是温度。
天牢建在地底，每当子夜时分，地底深处的阴寒之气就会上涌。
顾长青裹紧了身上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冷……好冷……”
那种刺骨的寒意卷土重来，而且比白天更加凶猛。
那是煞气。
顾长青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丝黑色的雾气，顺着门缝、墙角，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它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顾长青涌来。
他的手脚开始失去知觉，眉毛上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暮鼓晨钟，在耳边沉重地敲响。
意识开始模糊。
顾长青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正在飘离这具躯壳，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坠落。
“不……我不甘心……”
“我才刚穿越……我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风景……”
“我要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顾长青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拼命想要咬破舌尖来保持清醒，但舌头早已冻僵，根本不听使唤。
死亡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了他。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
突然！
“轰！”
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轰鸣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紧接着，一道奇异的暖流从他的灵魂深处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顾长青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在他原本昏暗的视野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幽蓝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投影在他的视网膜上！
光芒凝聚，变幻，最终化作了一个古朴而神秘的半透明面板，悬浮在他的眼前。
【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长生系统正在激活……】
【激活成功！】
顾长青愣住了，原本即将停滞的心脏，在这股暖流的刺激下，竟然再次强有力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
这强劲的心跳声，宛如战鼓擂动，将体内的寒意驱散了大半。
这是……系统？金手指？！
顾长青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面板。
只见那面板只有寥寥几行字，简洁到了极点，却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让他灵魂颤栗的诱惑。
【姓名：顾长青】
【寿元：19 / ∞（长生道果已生效）】
【境界：凡人（气血亏空，煞气缠身）】
【天赋：长生不老（你的寿元无尽，肉身不朽，岁月无法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你不会因衰老而死，但仍会被外力杀死）】
【天赋：熟练度面板（天道酬勤，任何技能只需练习即可积累熟练度，无视瓶颈，无限提升）】
【功法：无】
【技能：无】
【当前状态：煞气侵蚀中（转化率 100%）】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惊雷，在顾长青的脑海中炸响。
∞？
无穷大？
长生不老？！
顾长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想过自己的金手指可能会很强，但没想过竟然是直接掀桌子的那种强！
长生不老，这是多少修仙者穷极一生、甚至不惜屠戮苍生也要追求的终极目标，而自己，竟然开局就拥有了？
虽然面板提示依然会被外力杀死，但这已经足够逆天了！只要自己不作死，只要自己苟得住，就能活到地老天荒！
“等等……当前状态？”
顾长青的目光落在了面板的最后一行。
【当前状态：煞气侵蚀中（转化率 100%）】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面板上的文字突然发生了一阵扭曲变化。
【检测到高浓度阴煞之气入体……】
【正在通过“长生道果”进行转化……】
下一刻。
原本正在疯狂破坏他身体、让他痛不欲生的那股冰冷煞气，突然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紧接着，顾长青感觉到体内那个神秘的“长生道果”就像是一个黑洞，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吸力。
呼呼呼——
那些致命的煞气被瞬间吸入黑洞，经过某种玄奥的转化后，竟然变成了一股股精纯、温润、充满了生机的能量，反哺回他的身体！
爽！
难以形容的爽！
就像是在极度干渴的沙漠里喝到了一口甘冽的清泉，又像是在寒冬腊月里泡进了一池温暖的温泉。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被迅速修复，枯竭的气血开始充盈，僵硬的肌肉重新恢复了弹性。
原本那种濒死的窒息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和强大感。
顾长青忍不住呻吟出声，但这声音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舒服到了极点的叹息。
【转化成功！获得经验值 +1】
【获得经验值 +1】
【获得经验值 +1】
面板上不断跳动着提示信息。
顾长青惊讶地发现，随着这些经验值的增加，他并没有升级什么功法（因为还没学），而是直接强化了他的身体！
他原本瘦弱干瘪的手臂，此刻竟然微微鼓起，皮肤下隐隐有一层淡淡的流光闪过。
他试着握了握拳。
“咔吧！”
指节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在掌心涌动。
这力量虽然还谈不上多强，但比起之前的病秧子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煞气……竟然变成了我的养料？”
顾长青瞪大了眼睛，看着空气中那些原本让他恐惧的黑色雾气。
此刻，在他的眼里，这哪里是什么催命的毒药，这分明就是漂浮在空中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经验包啊！
这天牢丁字号监区，对于别人来说是修罗场，对于拥有【长生道果】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洞天福地！
“哈哈……哈哈哈哈……”
顾长青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还拥有了在这个残酷世界立足的根本。
长生不老，意味着他拥有无限的时间资本。
熟练度面板，意味着他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只要肯肝，凡俗武学也能练成通天神通。
煞气转化，意味着他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拥有了最安全的修炼环境。
“牛叔说得对，这就是命。”
顾长青从床上坐起来，这一次，他的动作轻盈矫健，再无半点虚弱之态。
他走到那扇透着寒风的通气孔前，深吸一口气。
那股混杂着血腥、霉味和煞气的空气涌入肺部，瞬间被转化成滚滚热流。
顾长青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惨叫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前世的种种已成过往云烟。
从今天起，世间再无那个短命的狱卒顾长青。
只有一个坐看云卷云舒、誓要熬死诸天神魔的长生者。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这天牢煞气如此养人，那我顾长青，便先在这里定个小目标……”
顾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稳健”的弧度。
“先把这天牢里的煞气吸干，再把那些犯人身上的绝学统统肝满。”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神魔乱舞，妖鬼横行。在我没有天下无敌之前，打死我也不出去。”
“我就在这天牢里，一直苟，苟到天荒地老！”
就在这时，面板再次跳动了一下。
【检测到宿主正在呼吸……】
【触发隐藏技能《凡人养生功》，自动收录中……】
【收录成功！】
【凡人养生功：入门（1/100）】
顾长青一愣，随即狂喜。
“呼吸也能变强？”
他立刻调整呼吸节奏，按照脑海中突然多出的那段玄奥韵律进行吞吐。
呼——吸——
周围的煞气涌动得更加欢快了。
【凡人养生功熟练度 +1】
【凡人养生功熟练度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