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别墅餐厅，黄昏】
长方形的黑曜石餐桌，像一口没有盖上的棺材。
我坐在棺材的这头，顾言琛坐在那头。
桌上摆着七道菜，粤菜师傅刚做的，热气氤氲。但我面前只有一碗白粥。
「今天的粥不错。」
我用勺子搅着，公式化地夸赞。这是我们的规矩。他吃饭，我喝粥。
顾言琛没理我，他正用银筷夹起一块龙虾肉，动作优雅得像在解剖艺术品。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给他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边。他很好看，刀削斧凿的眉眼，薄唇总是抿着，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我喝了一口粥，有点烫嘴。
「林溪。」他突然开口，声音像冷玉相击。
「嗯？」我抬头。
「明天是我生日。」他说。
我心头一梗。来了，每年一度的保留节目。
我放下勺子，扯出一个练习了上千次的笑容。
「生日快乐。」
我说。
他皱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仿冒品。
「不对。」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你的笑，不对。」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嘴角，「她的笑，是带着一点悲悯的，像神明在看世人。你笑得太假，太市侩。」
悲悯？神明？
我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拜托，我又不是观音菩萨，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打工人。
一个月二十万，不含五险一金，加班没工资，还要忍受老板的Pua，我没哭着笑出来都算我敬业了。
但我的脸上，必须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受伤。
「对不起，言琛，我……我再试试。」
我的眼眶适时地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就是不掉下来。这是替身的职业素养。
顾言琛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
他松开手，用指尖点了点我的眼睛。
「也就这双眼睛，还有几分像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和对我这个赝品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记住，明天穿那件白色的裙子，她最喜欢白色。」
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我低头看着面前那碗快要冷掉的粥，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送。
白色长裙。
我又不是不知道。
三年来，我的衣柜里除了白色，就是米白，要么就是月白。我怀疑顾言琛的“她”，上辈子是个卖豆腐的。
我把粥喝完，胃里暖了一点，但心里还是空的。
晚上，我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顾言琛没回来。
他从不在这里过夜。
这里是为“她”准备的囚笼，我是关在里面的替身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闺蜜李冉发来的消息。
「溪溪，发工资了吗？江湖救急！看上一款包！」
我回她：「发了，明天转你。你再买包，下个月就要吃土了。」
「怕什么，有你这个富婆罩着！话说，你家霸总明天生日，没给你准备什么惊喜？」
惊喜？
我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觉得这玩意儿要是砸下来，对我来说才算惊喜。
「有啊，」我打字，「他让我明天表演一个‘神明的微笑’。」
李冉发来一串省略号。
「……他脑子里的水是不是够建一个三峡大坝了？」
我笑了。
「可能吧。不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练习微笑呢。」
放下手机，我闭上眼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勾勒出那个“她”的模样。
一定是个很美很仙的女人吧。
穿着白色长裙，长发飘飘，眼神里带着悲悯，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才能让顾言琛这样天之骄子，疯魔一样地怀念了这么多年。
我，林溪，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能长了一双和仙女相似的眼睛？
或许，这也不是狗屎运。
是孽缘。
【场景：衣帽间，清晨】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痕。
我走进衣帽间，一整面墙的白色裙子，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幽灵。
我挑了顾言琛指定的那条，意大利手工蕾丝，轻薄得像一片云。穿在我身上，确实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就是有点冷。
我对着镜子，开始练习我的“神明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