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和马毅的身影被灰绿色雾气吞没的瞬间,那雾气仿佛有生命般蠕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继续缓缓翻涌。羊首青铜门就那么敞着,像个沉默的、深不见底的喉咙。
门关了,反而让人安心点。现在这样,开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飘出那股湿漉漉的草腥气——更像是一种慢性的折磨。你知道那里面正在发生什么,生死攸关,但你只能等。像个无关紧要的观众,等着幕布揭开,看结局是喜剧还是……更常见的悲剧。
癸室里静得可怕。不是那种安宁的静,是绷紧的、充满杂音的静。你能听见朱富贵逐渐平缓但仍显粗重的呼吸,能听见线香燃烧时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滋滋声,能听见自己血液流过太阳穴的鼓动,甚至能听见旁边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干渴,又被紧张催生。

阿淮站在原地没动。视线落在门内的雾气上,但眼角的余光收束着整个房间。他在观察,像他研究那些沉默的古建筑构件一样,观察着这些“活体部件”在压力下的形变。
陈守财退回了他的“子鼠”位石台,坐下,双手手指交叉抵着下巴,眼皮低垂。但阿淮看到他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背上,以极小幅度、极快地敲击着——那是他心算时的习惯。他在计算什么?计算苏晓和马毅的成功概率?计算门内可能的时间流速?还是在计算,如果两人失败,剩下的资源该如何重新分配?
精密的恐慌。 阿淮心里闪过一个词。
金酉抱着胳膊,靠在离门稍远的墙壁上。站姿看似放松,但肩颈线条绷得笔直。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门上,反而在室内缓缓游移,扫过每个人,在阿淮脸上多停留了半秒,又移开,最后落在傩面人身上。她在评估,评估每个人的状态,评估这个诡异“引导者”的动静,也在评估……阿淮刚才那番话和举动之后,权力的微妙倾斜。她在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和机会。
吴老狗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脏兮兮的布,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得很仔细,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污垢。他的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眼神。但阿淮注意到,他擦手的节奏,偶尔会随着香炉里线香灰烬的掉落,微不可察地顿一下。他在用这种方式计时。 这个老江湖,在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掌握着可能关乎生死的时间流速。
牛大力蹲在朱富贵旁边,有点无措地看着依旧虚弱的餐馆老板,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时不时抬头看看那扇门,黝黑的脸上写满担忧和一种朴素的焦急。纯粹的共情。 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脆弱。
杨未缩在自己的“未羊”位,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手指在膝盖上虚划,像是在默写什么典籍段落。试图用熟悉的知识,给自己构建一个脆弱的心理屏障。学者式的逃避。
杜安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低头,看地。但阿淮发现,他的脚尖不知何时开始,以固定的频率,极其轻微地点击地面。那不是无意识的抖动,那更像是在…敲击某种代码节奏? 他在尝试与什么沟通?还是仅仅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焦虑?
赵雄最烦躁。他像困兽一样,在有限的空地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目光时不时恶狠狠地瞪向那扇门,又或者刮过陈守财、金酉的脸。他对这种“等待”和“计算”极度不耐,暴力破局的欲望在他体内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他是最不稳定的火药桶。
而他自己,阿淮——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平稳但有力的跳动,能感觉到思维在冰冷的背景下高速运转,像一台精密仪器在扫描环境,处理数据。情感被压制在最低功耗区,为理性分析让路。但苏晓踏入雾气前那回望的一眼,朱富贵喝下他那点水时眼中复杂的光…这些画面,像细微的噪点,偶尔干扰着绝对清晰的运算逻辑。他也在对抗,对抗自己正在被这“癸室”同化的风险。
时间…失去了刻度。唯一的标准是那柱香。它不紧不慢地燃烧着,已经过了大半,只剩下尾部短短一截,顽强地亮着暗红色的光点,支撑着上方摇摇欲坠的灰白香柱。
香快尽了。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针,刺进每个人的神经。
朱富贵的呻吟已经几乎听不见,他似乎昏睡了过去,或者只是疼得没了力气。牛大力试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对阿淮点了点头——还活着。
活着。现在,这个词的意义变得无比具体,又无比稀薄。
踱步的赵雄猛地停下,转向阿淮,声音压得很低,但压不住里面的火气:“香要烧完了!他们…还能出来吗?” 他没说后半句——要是出不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阿淮也不知道。规则只说“限时一炷香”,没说超时会怎样。门会关闭?里面的人直接成为“资粮”?还是…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赵雄这句话,再次聚焦到阿淮身上。等待需要主心骨,哪怕这个主心骨自己也前途未卜。
阿淮正要开口——
门内的雾气,突然剧烈地翻腾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涌动,而是像沸腾的开水,疯狂地鼓荡、喷涌!灰绿色的雾气颜色骤然加深,几乎变成墨绿,一股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甜腥气猛地冲了出来,瞬间弥漫整个癸室!
“咳咳!” 离门最近的金酉第一个捂住口鼻,踉跄后退。
所有人都瞬间绷紧,死死盯住门口。
雾气翻腾中,似乎有影子在挣扎,在扭动。不止一个!是苏晓和马毅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掐断的惊叫——是苏晓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妈的!” 赵雄眼睛红了,就要往里冲。
“别动!” 阿淮厉声喝止,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他死死盯着翻涌的雾气,大脑在腥甜气味的刺激下运转到极致。不对…感觉不对……那影子的扭动方式…
就在这时,翻滚的雾气中,猛地刺出了一条手臂!
是马毅的手臂!作战服的袖子清晰可辨。手臂肌肉贲张,五指死死攥成拳头,似乎在极力想要抓住什么,或者挣脱什么。仅仅出现了一瞬,就被更浓的雾气吞没。
下一秒,另一道纤细许多的身影,踉跄着从雾气中跌了出来,是苏晓!她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渗着血珠。她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嘴,肩膀剧烈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尚未褪去的巨大惊恐和…一种空洞的茫然。
她出来了!只有她一个?
“苏晓!” 阿淮和牛大力几乎同时上前。
苏晓似乎没听见,她跌坐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焦点。她捂着嘴的手慢慢松开,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马毅呢?!” 赵雄吼着,看向她身后翻腾的雾气。雾气正在缓缓平复,颜色变浅,重新变成那种不祥的灰绿,但门内,再没有任何动静。
香炉里,最后一缕香灰,悄然飘落。
线香,燃尽了。
几乎在香灰落定的同一瞬间,那扇敞开的羊首青铜门,无声无息地,从边缘开始向内急速融化、消失,速度比之前的“辰龙”门快得多。眨眼间,墙壁恢复纯白,仿佛那扇门,那片吞噬了马毅的雾气,从未存在过。
只有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苏晓,和她手中紧握的东西,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癸室里,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沉,更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一个同伴…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失败”了?还是…“抉择”的结果?
阿淮蹲下身,轻轻握住苏晓冰凉颤抖的肩膀。“苏晓。看着我。发生了什么?马毅呢?”
苏晓的瞳孔缓缓聚焦,落在阿淮脸上。那眼神里的空洞逐渐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痛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取代。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是更紧地攥住了手里的东西,指节泛白。
然后,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它举到阿淮眼前。
五指,一根一根,颤抖着松开。
在她汗湿、沾着些许灰绿色尘土的掌心,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一枚黯淡的、刻着“未”字的金属令牌。
以及…三瓶水。
比阿淮上次带出来的,多了两瓶。
然而,没有马毅。
“共生”与“抉择”。
答案,似乎就在苏晓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和这多出来的两瓶水里。
冰冷的寒意,顺着阿淮的脊椎,缓缓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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