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急忙从厨房探出头，大概还以为我终于受不了准备自己出来。
可她迎上的，却是小姨举起的手机镜头。
“唉，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姐家的念念。”
“昨晚差点把妹妹害进医院，现在还有脸把自己锁起来怄气。”
“弟弟这么好心在外头劝她，她就是死活不理啊！现在的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手指轻点，视频被发进了家族群。
很快，一条条语音争先恐后地蹦出来。
“天呐！念念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看着挺文静的啊！”
“跟她妈年轻时候一个倔脾气！这都是惯的！欠收拾！”
“要我说，就是打少了！关起来饿几顿，看她还硬不硬气！”
小姨把手机凑到妈妈眼前，屏幕上那些话还在往外跳，
“姐你看！大家都懂！这时候心软就是害她！”
“就得饿着她，冻着她，让她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不然她永远觉得你好欺负！”
妈妈的手攥成拳头，目光死死钉着储物间的门。
“顾念！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我滚出来认错！”
“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出来，以后就再也别叫我妈！这个家，没有你耍性子的地方！”
我在在半空看着自己缩成一团的身体。
以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叫一句妈妈了。
我忽然好想那个会把我抱在怀里的妈妈。
那时她从不许这些亲戚说我们姐妹俩一句不好。
就连面对重男轻女的奶奶，她也能牢牢的把我们护在身后。
可现在...
心酸像无形的浪潮扑来，撞得我透明的魂体都在微微晃动。
透明的眼泪砸下，在半空中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妈妈，我真的没有耍性子。
我只是再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了。
楼梯上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苗苗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爬下了床，正光着脚走过来。
她的小手拉住妈妈的衣角。
吃力的声音细弱，却字字都砸在了我和妈妈的心上。
“妈妈...别骂姐...姐...”
“灯...线...抓...火花...怕。”
她用手比划着拉扯的动作，又做出一个推开的手势。
“姐姐...推...痛...救...我。”
妈妈的愤怒凝固在脸上，震惊的看着苗苗和储藏间已经微微打开的门。
“苗苗！你说话了！”
妈妈惊喜的蹲下身，紧紧抱着她。
“别怕，妈妈不会再让她伤害你了。那些都过去了，不怕。”
可苗苗却疯狂地摇起头。
她的小手死死攥住妈妈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她往储藏间走。
“看...姐姐...出来”
妈妈被拽到门前，脸上满是困惑，但还是用力推了那扇门。
门后的箱子被小凯撞松，这一次，门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混着灰尘涌了出来。
妈妈脸色一变，小姨抢先捂着鼻子开口。
“这顾念是疯了吧？居然在储物间里上厕所！多恨你才能这么糟践这个家啊！”
就在这时，苗苗挣脱了她的手，径直扑向墙角那团小小的阴影。
她跪在我身边，伸手捧住冰凉发青的脸。
“姐姐...不会喘气...苗苗...帮...”
她说着就要朝我嘴里吹气。
小手无意识地一扒拉。
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妈妈的呼吸，仿佛也在那一瞬间被抽走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
在这件房间里的，不是她想象中赌气，装病，偷窃，心怀怨恨的女儿。
而是一具尸体。
她女儿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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