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雾还未散尽,王记面馆的后厨已飘出熬煮猪骨汤的香气。
苏晚晴将最后一根柴火塞进灶膛,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天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她素色旗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目光落在柜台上那本牛皮封面的账本上——那是孙少哲昨晚留下的。
“晚晴,”父亲老王掀开门帘进来,手里提着刚买的几捆青菜,“少哲来了吗?”
“还没,”苏晚晴接过菜,小心地摘去枯叶,“马叔说码头今天有批新到的货,少哲一早就去帮忙登记卸贷了。”
老王叹了口气,在长凳上坐下:“这孩子,心是好的,可这世道……强哥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面馆的门被猛地撞开。
“王叔!晚晴姐!”
阿坤冲了进来,脸色煞白,额头全是汗珠,“出事了!石头……石头从货堆上摔下来了!”
苏晚晴手里的青菜掉在地上。
码头的早晨总是喧嚣的,但今天的喧嚣里掺杂着不同寻常的躁动。
孙少哲站在一堆麻袋旁,手里的铅笔悬在半空。他面前围了七八个劳工,个个脸上写满不安。
“少哲,听说没有?石头腿断了!”
“工头说那是他自己不小心,医药费一分不给!”
“我那五美元……下个月真能还上吗?”
问题像连珠炮般砸来。孙少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从他这里借过钱的老乡。
“各位,”他提高声音,“石头的医药费,我来想办法。至于大家的借款——”
“你想办法?你拿什么想办法?!”
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瘦高个带着两个跟班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嘴角叼着半截香烟。他在孙少哲面前站定,吐出一口烟圈。
“孙老板,”瘦高个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的‘生意’出问题了?石头那笔钱,怕是收不回来了吧?”
孙少哲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这是我和乡亲们的事,不劳你费心。”
“哟,还挺硬气。”瘦高个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恶意,“可我听说,有好几个老乡担心钱拿不回来,想提前要回去呢。你那点本金,够填几个窟窿?”
这话像火星落入干草堆。
“少哲,我……我老婆下个月生孩子,那三美元能不能先还我?”一个瘦小的劳工怯生生地问。
“我老母亲病了,急需用钱……”
“我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恐慌开始蔓延。孙少哲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强哥的手段——先制造恐慌,再引发挤兑,彻底摧毁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小额信贷体系。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登记册:已放贷十美元,手头只剩四点二美元本金。如果现在有三个人要求提前还款,他的资金链就会断裂。
而瘦高个正冷笑着,等待这场好戏。
“让开!都让开!”
阿坤推开拥挤的人群,苏晚晴跟在他身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粗布缝制的小包。她的出现让嘈杂的码头安静了一瞬。
“晚晴?你怎么来了?”孙少哲惊讶地问。
苏晚晴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柜台前——不是王记面馆的柜台,而是孙少哲临时用来办公的那张旧木桌。她将布包放在桌上,解开系绳。
哗啦——
一堆皱巴巴的钞票和硬币摊开在众人面前。有一美元的纸币,有二十五美分的硬币,甚至还有几枚五分和一分的铜板。它们被叠放得整整齐齐,显然经过了仔细清点。
“这里,”苏晚晴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是十七美元八十三美分。是王记面馆这半个月的全部流水,也是我爹攒了半年准备翻修屋顶的钱。”
她抬起眼睛,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今天,我用这间面馆、用我苏晚晴在这唐人街十七年的名声担保——孙少哲借给大家的每一分钱,都会按时归还!如果有谁急用,现在就可以从我这里领走他应得的借款!”
死一般的寂静。
老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刚才嚷嚷着要提前还款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羞愧的神色。
瘦高个的脸色变了。他没料到苏晚晴会来这一手,更没料到这个女人会有这样的魄力。
“苏家丫头,”他阴恻恻地说,“你可想清楚了。孙少哲欠强哥的钱还没还,你现在把家底都掏出来,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苏晚晴打断他,向前走了一步。这个平日里温婉安静的姑娘,此刻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某种锋利的东西,“强哥要的是钱,不是人命。少哲既然说了月底还,就一定会还。而这期间,乡亲们互相帮衬,渡过难关,有什么错?”
她转过身,面向所有劳工:“各位叔伯,大家来唐人街讨生活,谁没有难处?少哲办这个小额信贷,利息比当铺低一半,不求赚钱,只求帮大家应急。如果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互相猜疑,那才是真的遂了某些人的愿!”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孙少哲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胸腔里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晚晴身旁。
“晚晴说得对。”他的声音恢复了镇定,“石头的医药费,我来负责。至于大家的借款——”
他拿起登记册,快速翻看,脑中飞快运转。前世投行处理坏账的经验、债务重组的案例、风险对冲的模型……那些复杂的金融知识在这一刻化为最朴素的生存智慧。
“我宣布三条新规。”孙少哲提高声音,“第一,成立‘联保小组’。每三到五人自愿结组,互相担保。如果有人暂时还不上,组内其他人有责任先垫付,小组共同监督还款。”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这办法新鲜,但听起来有道理。
“第二,设立‘劳动抵债’。”孙少哲继续说,“像石头这样暂时失去劳动能力的,可以转为‘信用调查员’,帮我核查其他借贷人的情况,用工作抵偿部分债务。”
阿坤眼睛一亮:“这个好!石头识字,人也细心,能干这个!”
“第三,”孙少哲的目光落在账本上,“推出‘分期还款’。确有困难的,可以申请将一笔借款分成两到三期还清,不收额外利息。”
三条新规说完,面馆里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联保小组……这法子好!咱们几个关系近的,互相知根知底!”
“劳动抵债也行,石头那孩子老实,不会耍滑头。”
“分期还款最实在!我下个月工钱能多些,分两次还能喘口气……”
恐慌的情绪像潮水般退去。瘦高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狠狠瞪了孙少哲一眼,转身踹开门走了。两个跟班慌忙跟上。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孙少哲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深夜十一点,王记面馆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
老王已经歇下,后厨的油灯还亮着。苏晚晴小心地拨了拨灯芯,让光线更亮些。桌上摊开着三本账册:王记面馆的流水账、孙少哲的借贷登记册、还有一本新开的“联保小组记录”。
孙少哲坐在对面,眉头紧锁。他正在计算石头的医药费——看诊、抓药、夹板固定,至少需要八美元。这还不算他养伤期间失去的收入。
“给。”苏晚晴推过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姜茶,“喝点暖暖身子。”
孙少哲接过,温热从掌心传来:“晚晴,今天……谢谢你。”
苏晚晴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她翻开借贷登记册,纤细的手指顺着名单一一划过,“石头的事是个意外,但也是提醒——你的规矩还得再细些。”
“你说得对。”孙少哲啜了口姜茶,辛辣中带着微甜,“我太急了,只想尽快帮大家,却没把风险想周全。”
苏晚晴抬起眼睛看他。油灯的光在她脸上跳跃,那双总是温婉平静的眸子里,此刻映着跳动的火焰,还有孙少哲的倒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轻声说,“三个月前,你还是个整天唉声叹气、被强哥追债的杂货铺老板。现在,整个码头区的老乡都知道有个孙少哲在办低息借贷,愿意帮你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孙少哲苦笑:“可本金太少了。十四美元……杯水车薪。”
“那就让它变成一百四十美元。”苏晚晴说得很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孙少哲愣住了。
苏晚晴翻开王记的流水账,指着上面的数字:“你看,面馆一天平均流水是六到八美元,扣除成本,净利约两美元。如果……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每天把净利的一半交给你,作为额外的借贷本金。”
“不行!”孙少哲脱口而出,“那是你和王叔辛苦挣的钱,我怎么能——”
“这不是给你,”苏晚晴打断他,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是投资。等你的信贷做大了,要按比例给我分红。”
她用的是“投资”、“分红”这样的词。孙少震惊地看着她——这个1960年的唐人街面馆女儿,竟然有这样超前的金融意识。
“你怎么会想到……”他喃喃道。
苏晚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的页角:“我爹常说,钱要流动起来才有价值。存在罐子里,只会发霉。放在需要的人手里,能救急,能生利,才是钱该有的样子。”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而且……我相信你。”
四个字,轻如羽毛,重如千钧。
孙少哲感到喉咙发紧。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三个月了,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相信你”,不是因为他前世的投行光环,不是因为他虚构的所谓“商业计划”,仅仅是因为他是孙少哲——一个试图在泥泞中挣扎起身的普通人。
“晚晴,”他声音沙哑,“我不会让你失望。”
苏晚晴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柔得不可思议。她重新低下头,开始核对账目。孙少哲也收回心神,拿起铅笔计算起来。
时间在算盘珠的轻响和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流逝。窗外,唐人街的灯火渐次熄灭,只有远处霓虹招牌的微光透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彩斑。
“这里不对。”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晚晴的手指停在账本某处,孙少哲的铅笔尖几乎同时点在了同一行字上。
指尖相触。
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像一片羽毛掠过皮肤。
苏晚晴的手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孙少哲也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但心跳却漏了一拍。
“这个担保人阿炳,”苏晚晴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上周已经离开码头了。我听阿坤说,他舅舅在布鲁克林开了间洗衣房,叫他过去帮忙。”
孙少哲心头一凛。如果担保人已经离开,那笔两美元的借款就失去了最重要的风险保障。他迅速翻到借款记录——借款人是码头搬运工老陈,借了两美元给儿子交学费,担保人写的正是阿炳。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老陈核实。”孙少哲在那一行旁做了记号,“如果阿炳真的走了,得让他重新找担保人,或者……用他下个月的工钱份额做抵押。”
苏晚晴点点头,继续往下核对。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孙少哲偶尔抬头,会撞上苏晚晴匆匆移开的目光。她递过算盘时,手指会刻意避开接触。可当她起身为他续姜茶时,发间淡淡的茉莉皂角香气,又会若有若无地飘进他的呼吸。
凌晨两点,最后一笔账核对完毕。
孙少哲合上账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苏晚晴正在收拾桌子,她的动作轻而稳,昏黄的灯光将她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晚晴。”孙少哲忽然开口。
“嗯?”她转过头。
“你的盘扣……”孙少哲指了指她旗袍的领口,“第二颗,好像换了?”
苏晚晴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领口。那原本应该是浅藕荷色的盘扣,不知何时换成了一粒藏青色的,与他身上洗得发白的衬衫颜色几乎一样。
她的脸颊腾地红了,在灯光下像染了胭脂。
“原来那颗……掉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找不到一样的,就随便配了一颗。”
孙少哲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温和地说:“挺好看的。”
苏晚晴低下头,快速收拾好碗勺:“我……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掀开门帘进了后间。
孙少哲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面馆里,听着后间传来细微的声响——是她脱鞋的声音,是她轻轻关上门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藏青色衬衫袖口,又想起她领口那粒几乎同色的盘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也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并非一无所有。
翌日清晨,码头的雾气比往日更浓。
孙少哲刚走到码头入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他心里一紧,快步上前。
然后,他愣住了。
石头拄着一根粗糙的木质拐杖,站在人群最前面。他的右腿还打着夹板,额角的伤口结了深褐色的痂,但背挺得很直。在他身后,站着三十多个码头的劳工——有从他这里借过钱的,也有没借过的。阿坤站在石头旁边,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
我们信孙少哲
看见孙少哲,石头拄着拐杖向前挪了一步。这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眼圈发红,声音却异常清晰:“少哲哥,这是我的第一份调查报告。”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
调查对象:老陈(借款两美元)
担保人阿炳确已离港,前往布鲁克林
建议:老陈为人老实,工头证实他下月工钱已预支一半,可用剩余部分作抵押
调查员:石头
孙少哲接过那张纸,手指微微发颤。
石头又递过来另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签着名字,有些是工整的汉字,有些是歪斜的符号,还有些是按下的红手印。

“这是大伙儿的联名信,”阿坤大声说,“我们都愿意加入联保小组,互相担保!少哲,你继续干!我们支持你!”
“对!支持你!”
“不能让强哥那帮人看笑话!”
“咱们唐人街的人,要团结!”
粗粝的、带着各地方言口音的喊声在晨雾中回荡。孙少哲看着那一张张被海风和烈日刻满皱纹的脸,看着他们眼中质朴而坚定的信任,眼眶突然发热。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谢谢……谢谢大家!”
人群后方,王记面馆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苏晚晴站在门内,隔着氤氲的晨雾,看着孙少哲被劳工们围在中间。他正在大声讲解联保小组的具体规则,手臂在空中比划,晨光落在他挺直的肩背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领口那粒藏青色的盘扣,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而在码头对面的巷口,瘦高个隐在阴影里,阴鸷的目光穿过雾气,死死盯着人群中央的孙少哲。他掏出怀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的火苗在晨雾中明明灭灭。
“笑吧,”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他转身走进深巷,皮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巷子深处,一扇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又砰地关上。
雾更浓了,缓缓吞噬了整条街道。
三天后的傍晚,孙少哲坐在王记面馆里,面前摊开着全新的账册。
联保小组已经成立了六个,覆盖了三十多名劳工。石头的腿伤在慢慢好转,他每天拄着拐杖在码头“办公”,已经成功调解了两起因误会引发的还款纠纷。老陈重新找了担保人,借款流程走得更规范了。
更让孙少哲惊喜的是,有三位原本观望的劳工主动来找他借款,金额都不大,但意义重大——信任正在重建。
“看来你的‘新政’见效了。”苏晚晴端着一碗刚出锅的云吞面走过来,轻轻放在他面前。
清亮的汤底,雪白的云吞,翠绿的葱花,还有两片薄如蝉翼的叉烧——这是王记的招牌,但孙少哲注意到,他这碗里的云吞似乎比平时多两个。
“王叔说,犒劳你的。”苏晚晴在他对面坐下,眼睛弯成月牙。
孙少哲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什么:“晚晴,那天你拿出来的十七美元……面馆的周转没问题吗?”
“放心吧,”苏晚晴托着腮,看他吃面,“我爹有个老朋友在布鲁克林开杂货店,答应赊给我们半个月的原料。等你这边的还款回流了,再补上就是。”
她顿了顿,轻声说:“少哲,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小额信贷真的能做起来,能不能也帮帮街口的李婶?”
“李婶?”孙少哲抬起头。
“嗯,她丈夫去年过世了,留下她和三个孩子。她在家里接些缝补的活计,但收入微薄。如果有五十美元,她就能租个小摊位,卖些手工的糕点和豆浆……”苏晚晴的眼睛亮亮的,“唐人街还有很多像李婶这样的女人,她们不是没有手艺,只是缺一点起步的本钱。”
孙少哲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晚晴,你比我更懂这里的人需要什么。”
“我只是……”苏晚晴低下头,手指绕着旗袍的边角,“看她们太难了。”
面馆里安静下来,只有孙少哲吃面的轻微声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华灯初上,霓虹的光彩透过玻璃窗,在两人之间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孙少哲忽然说:“晚晴,等我还清强哥的债,等信贷稳定下来……我想正式注册一个‘互助会’。”
苏晚晴抬起眼睛。
“不光是借钱,”孙少哲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我们可以教大家记账,教基本的算术,甚至……等有了余力,办个夜校,让孩子们也能读书认字。”
他越说越快,仿佛那个蓝图已经在眼前展开:“唐人街不该永远是这样。我们有手有脚,有手艺有头脑,为什么只能做最苦最累的工?为什么永远要被盘剥?晚晴,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改变点什么。”
苏晚晴静静地听着。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眸子里映着孙少哲热切的脸,映着窗外流动的霓虹,也映着某种深沉的、温柔的东西。
“好啊。”她轻轻地说,“我帮你。”
三个字,轻如叹息,重若承诺。
孙少哲看着她,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陌生的1960年,遇见她,或许是他最大的幸运。
就在这时,面馆的门被推开,阿坤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少哲!不好了!”
他的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码头的张会计……他昨晚跑了!工头查账发现,这个月的工钱账目对不上,少了整整八十美元!现在……现在所有人都说,是你和张会计串通,用假账骗了大家的血汗钱!”
孙少哲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晚晴的脸色也变了,她迅速看向孙少哲,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窗外,浓重的夜色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
唐人街的灯火次第亮起,而在那光影交织的暗处,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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