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七分,林晏在沙发上醒来。
他整晚没回床上。意识在清醒与混乱的边缘反复拉扯,一闭上眼就看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看到门缝里妹妹苍白的手。凌晨四点左右,他放弃了睡眠,坐在书店一楼的沙发里,看着窗外天色从墨黑渐次褪成鱼肚白。
手臂上的印记安静了。暗红色的线条嵌在皮肤下,像一道愈合不良的旧伤,不再发光,也不再悸动。但林晏知道它还在那里——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如同第二脉搏般的跳动。
书店恢复了正常。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东南角那团异常的阴影消失了,空气里不再有那种粘稠的质感,镜子里也不再出现诡异的镜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爱丽丝镜中奇遇》扉页上那行「哥,别来找我」的字迹还在。笔记本最后一页那个“七点归位”的图案还在。还有手机通话记录里,那个无法回拨的号码。
这些都是真实的。
林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走进书店后间的小厨房,烧水,泡了一杯浓到发苦的黑咖啡。端着杯子回到工作台时,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钟。
六点四十二分。
距离十点还有三小时十八分钟。
他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民政局特殊事务协调办公室”。结果跳出来几十条,大多是关于社会救助、婚姻登记、殡葬服务等常规业务的介绍。翻到第三页时,他看到一条2018年的政府公告:“关于成立跨部门异常现象处置联席会议的决议”。
公告内容很官方,大致是说为了应对新时期社会发展中出现的“非典型公共安全事件”,决定建立多部门联合处置机制。没有具体说明什么是“非典型公共安全事件”,也没有提到“特殊事务协调办公室”这个名称。
林晏换了几个关键词:“异常能源读数监测”、“梦境心理学研究事故”、“门形符号”。这次的结果更杂乱,大多是都市传说论坛、科幻小说网站,还有几个明显是骗点击的营销号文章。
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叫做“阈限观察者”的个人博客,最新一篇帖子发布于三年前,标题是《关于第七类接触的初步分类尝试》。帖子内容已经被删除,只留下一行小字:“本文因涉及未经证实信息,已按相关规定移除。”
但页面的评论区还留着。最后一条评论的时间戳是2021年3月15日,用户ID是一串乱码,留言只有三个字:
「他们来了。」
林晏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尝试注册该博客的账号,想给那个乱码ID发私信,却发现新用户注册功能已经关闭。
窗外的天色完全亮了。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冽,街道上有早起晨跑的人,有推着早餐车的小贩,有赶着上学的孩子。一个完全正常的、平凡的周二上午。
林晏关掉电脑,走到书店门口,拉开卷帘门。
潮湿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他站在门槛内,看着街道对面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亮着的招牌,看着公交站台上等待早班车的人群,看着环卫工人清扫昨夜风雨打落的枝叶。
这一切如此真实,如此具体。
那么昨晚他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那些,又是什么?
“林老板,早啊。”
隔壁花店的女店主探出头来,手里抱着一桶刚到的鲜花。她叫沈青,四十出头,离异后独自经营这家小花店,和林晏做了两年邻居。
“早。”林晏点点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昨晚那场雨可真大,我店里都漏了。”沈青把花桶放在门口,开始整理花束,“你那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沈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有点。”
沈青没再追问,转身回店里了。但林晏注意到,她在离开前,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不是关心,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晏没有深究。他回到书店里,开始做开店前的准备工作:擦拭橱窗玻璃,调整门口的黑板上的今日推荐书目,检查收银系统的打印机。
八点半,第一个客人上门。是个戴眼镜的大学生,说要找一本关于中世纪炼金术的专著。林晏带他到哲学与神秘学专区,帮他找到了那本《赫尔墨斯文集》。
找书的时候,林晏注意到这个学生的手指上有几处新鲜的烫伤,像是被烟头或香烛烫的。伤口没有包扎,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你对炼金术感兴趣?”林晏随口问道。
学生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有些躲闪:“就是……写论文需要参考。”
“什么论文?”
“呃,宗教象征学方向的。”学生的回答很含糊,接过书就匆匆去柜台结账了。
林晏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问。但在学生离开后,他走到刚才找书的那个书架前,蹲下来,看向书架底部的空隙。
那里有一些粉末。
不是灰尘,而是某种灰白色的、质地细腻的粉末,在书架阴影里聚成一小撮。林晏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气味。但粉末接触到皮肤时,他手臂上的印记突然刺痛了一下。
很轻微,像被针尖扎了一瞬。
他立刻收回手,粉末从指尖飘落。刺痛感消失了。
林晏站起身,环顾书店。清晨的阳光从东面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木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九点十五分,第二个客人来了。是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他进来后没有看书,径直走向柜台。
“林晏先生?”男人问。声音平稳,没有起伏。
“是我。”
男人从内袋掏出一个黑色皮夹,翻开,里面是一张带照片的工作证:“特殊事务协调办公室,赵启明。我们昨天通过电话。”
林晏看着那张工作证。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位,表情严肃,五官端正。证件上有钢印,有编号,有签发单位——确实是“市民政局特殊事务协调办公室”。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请坐。”林晏指了指柜台旁的阅读区。
赵启明坐下,把公文包放在脚边。他的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不是军人那种刻板的姿势,而是一种经过长期训练形成的、自然而然的挺拔。
“林先生,昨晚电话里说过,我们监测到您这栋建筑近期有一些异常的能源读数波动。”赵启明开门见山,没有寒暄,“为了公共安全,我们需要进行一次现场检查。希望您配合。”
“什么样的异常读数?”林晏问。
“主要是电磁辐射谱段的波动,还有一些……非标准频段的能量辐射。”赵启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点开一个界面,转向林晏,“这是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数据记录。”
屏幕上是一幅波形图。横轴是时间,纵轴是某种林晏看不懂的能量单位。图表显示,从三天前的晚上八点左右开始,这条街区的能量读数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峰值,之后持续在高位震荡。峰值最高的几个时间点,恰好对应林晏昨晚经历那些异常现象的时刻。
“这个峰值意味着什么?”林晏问。
“意味着这一区域的现实结构正在变得不稳定。”赵启明回答得很直接,“简单说,就是现实世界和……其他层面的边界,在这里变薄了。”
林晏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其他层面?”
“梦境,潜意识,集体想象,随便你怎么称呼。”赵启明收起平板,“重点是,这种不稳定会引发一系列问题。轻则让附近居民做噩梦、出现幻觉,重则可能导致局部现实规则紊乱——比如重力失效、时间流速异常,或者更糟。”
“更糟是指什么?”
赵启明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林先生,您妹妹林晚三年前参与的那个研究项目,您了解多少?”
话题的突然转向让林晏措手不及。他深吸一口气:“官方报告上说,是梦境共享仪器过载导致的意外。”
“那是公开版本。”赵启明说,“实际上,那个项目研究的就是如何稳定现实边界。他们试图建立一种可控的、临时的‘门’,让人类的意识能够安全地探索其他层面。但实验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是什么?”
“五名志愿者中,四人意识受损,一人……”赵启明停顿了一下,“林晚的维生舱在事故发生时,被卷入了正在形成的临时‘门’内。门在五秒后坍塌,她没来得及出来。”
林晏感觉喉咙发紧:“所以你们认为她已经死了。”
“从物理意义上说,是的。”赵启明说,“但意识……意识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有时候,它会留下痕迹。像回声,像影子。”
“什么意思?”
赵启明没有直接回答。他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外形像老式的盖革计数器,但屏幕是液晶的,上面跳动着复杂的数字和波形。
“林先生,请伸出您的右手臂。”
林晏犹豫了。赵启明补充道:“这只是例行检查。我们需要确认您没有受到异常辐射的影响。”
僵持了几秒后,林晏还是挽起了袖子。他没有选择——如果拒绝,对方可能会采取更强制的手段。
赵启明把仪器靠近林晏的手臂。在距离皮肤大约十公分时,仪器的屏幕突然剧烈闪烁,数字疯狂跳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果然。”赵启明低声说。他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什么果然?”
“您的身上有高浓度的‘门’残留印记。”赵启明关掉仪器,抬头看着林晏,“而且不是普通的残留,是主动标记。就像……一把钥匙配了一把锁。”
林晏放下袖子,盖住那个印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先生,三年前的事故中,那扇临时‘门’的核心频率,和您妹妹的脑波频率高度同步。这也是为什么她被卷了进去。”赵启明缓缓说道,“而现在,同样的频率,出现在您身上。”
“你是说……”
“您妹妹可能……没有完全消失。”赵启明的语气很谨慎,“她的一部分,或者说她的‘印记’,可能附着在了您身上。昨晚的能量峰值,可能就是这种印记被激活的表现。”
书店里陷入沉默。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光斑的边缘爬上了赵启明的鞋尖。
“所以你们来,不是为了检查书店。”林晏说,“是为了检查我。”
“两者都是。”赵启明没有否认,“我们需要评估您的状况,确定这种印记是否会引发更严重的现实扰动。如果会,我们需要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
“视情况而定。”赵启明站起身,“可能是定期的监控,可能是限制您的活动范围,也可能是……更积极的干预。”
“把我关起来?”
“如果必要的话。”赵启明的语气依然平静,“林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必须明白,您身上携带的东西,可能威胁到整个社区、甚至整个城市的安全。2019年,南方某个小镇就是因为类似的‘门’残留失控,导致全镇三分之一的居民陷入永久性昏迷,小镇至今仍是封锁区。”
林晏也站了起来:“如果我拒绝配合呢?”
赵启明看着他,那眼神让林晏想起实验室里看着小白鼠的研究员——没有恶意,但也没有温度。
“那我只能遗憾地通知您,根据《异常现象应急处置条例》第七条,特殊事务办公室有权对可能危害公共安全的个体采取强制措施。”赵启明说,“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所以,请您配合。”
两人对视着。书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书店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夹克,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短发,五官清秀,但眼神和赵启明一样,有种职业性的冷静。
“赵主任,外围扫描完成了。”女人说,声音清脆。
“结果?”
“建筑结构整体稳定,但有七个点位的现实锚定指数低于安全阈值。”女人把平板递给赵启明,“最严重的是东南角书架后方,指数只有标准值的63%。”
赵启明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数据。林晏注意到,屏幕上的建筑平面图和他书店的结构完全一致,而那些被标记为“薄弱点”的位置,恰好包括他昨晚触碰到的那个角落。
“苏芮,你带林先生去做个基础测试。”赵启明对女人说,“我去处理这几个薄弱点。”
“测试?”林晏警惕地问。
“只是常规的精神稳定性和现实认知测试。”叫苏芮的女人解释道,“不会对您造成伤害。我们需要确认您目前的精神状态是否适合在社会环境中活动。”
“如果我拒绝呢?”
苏芮看了赵启明一眼,后者点点头。苏芮从夹克内袋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林晏。
“这是由市卫生局、公安局和民政局联合签发的《疑似精神异常人员临时观察令》。”苏芮说,“如果您拒绝配合,我们可以依据此令,强制带您前往指定医疗机构进行为期七十二小时的观察评估。”
林晏接过文件。纸张厚重,印章齐全,条款清晰。最下方有一个签名栏,已经签上了“赵启明”的名字。
这不是虚张声势。他们真的有权这么做。
“测试需要多久?”林晏问。
“大约四十分钟。”苏芮说,“就在您的书店里进行,不会离开。”
林晏权衡了几秒。硬碰硬没有胜算,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配合他们,至少能争取时间,也能获取更多信息。
“好吧。”他把文件递回去。
“谢谢您的配合。”苏芮收起文件,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几样设备:一个头戴式的脑波监测仪,几片贴在手腕和胸口的心电监测贴片,还有一台看起来像是便携式核磁共振的小型扫描仪。
“请坐在这里。”苏芮指了指阅读区的沙发。
林晏坐下。苏芮熟练地给他戴上设备,动作专业而迅速。仪器启动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测试分为三部分。”苏芮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第一部分,现实认知测试。我会向您展示一系列图像和文字,您需要判断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
屏幕上出现第一组图像:一只猫,一个苹果,一扇门。
“全部真实。”林晏说。
第二组: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人,一座倒悬的塔,一片会发光的海。
“全部虚假。”
第三组:一本无字的书,一个哭泣的女人,一只苍白的手。
林晏停顿了一下。
“全部虚假。”他说。
苏芮看了他一眼,没有评论,继续下一组。
测试进行了二十分钟。问题从简单的图像识别,逐渐过渡到更抽象的命题判断:“时间是否线性流动?”“记忆是否可靠?”“‘自我’是否是一个连续的存在?”
林晏尽可能给出符合常识的答案。但有些问题,比如“你是否曾感觉到现实世界存在‘裂缝’”,让他不得不撒谎。
“第二部分,精神稳定性测试。”苏芮切换了程序,“请闭上眼睛,放松。我会播放一些声音,您只需要描述听到的内容。”
林晏闭上眼睛。
第一个声音是雨声。很正常。
第二个是风声。也正常。
第三个是……低语。很多人同时在低语,声音重叠在一起,听不清内容。林晏感到手臂上的印记微微发热。
“风声。”他说。
第四个声音是钟表的滴答声。很快,很急促。
“钟表声。”
第五个声音是……哭声。年轻女性的哭声,压抑,绝望。
林晏的心脏猛地收紧。是昨晚他在那层“膜”里听到的声音。
“没有声音。”他说,“可能是电流噪音。”
苏芮没有追问。她切换了最后一个声音。
这次是脚步声。缓慢,沉重,从远处走来,越来越近。伴随着某种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林晏的呼吸变得急促。这个声音让他感到一种原始的恐惧,像被捕食者盯上的猎物。手臂上的印记开始剧烈发烫,皮肤下的纹路仿佛要燃烧起来。
“脚步声。”他勉强说道,“有人在走路。”
声音停了。
林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苏芮正盯着监测仪器的屏幕,眉头微皱。
“读数有些异常。”她说,“您的脑波在最后一段测试中出现了强烈的Theta波震荡,同时心率从72骤升到128。您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可能有点紧张。”
苏芮没有相信这个解释,但也没有深究。她继续第三部分测试。

“最后是感官协调性测试。”她递给林晏一个金属球,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请握在手里,告诉我您的感受。”
林晏接过球。触感冰凉,重量适中。
“凉的,有点重。”
“现在闭上眼睛,继续感受。”
林晏照做。几秒后,金属球开始……变化。不是形状变化,而是质感。它从冰凉变得温暖,从坚硬变得柔软,最后甚至像是有脉搏一样,在他掌心跳动。
“它……在动。”林晏睁开眼睛。
球还是那个球,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描述一下您感知到的变化。”苏芮记录着。
林晏把刚才的感觉说了一遍。苏芮听完,在平板上快速输入着什么。
“测试结束。”她说,“您可以取下设备了。”
林晏摘下那些贴片和头戴设备,感到一阵虚脱。测试本身不累,但那种被人窥探、被人评估的感觉,让他身心俱疲。
“结果怎么样?”他问。
“数据需要分析。”苏芮收拾着设备,“但初步来看,您的感官敏感度显著高于常人,对某些特定频率的能量有异常反应。至于精神稳定性……”她顿了顿,“边缘值。接近需要干预的阈值,但还在允许范围内。”
这时,赵启明从书店深处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
“薄弱点已经做了临时加固。”赵启明说,“但只是权宜之计。这里的现实结构已经受损,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他的目光落在林晏身上:“尤其是您经常活动的区域,受损最严重。”
“什么意思?”林晏问。
“意思就是,您身上那个印记,正在不自觉地影响周围环境。”赵启明说,“它像一盏灯,吸引着某些东西,也在改变着某些东西。如果不加以控制,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怎么控制?”
“首先,您需要定期接受我们的监测和评估。”赵启明说,“每周一次,我们会派人上门采集数据。其次,您需要避免接触任何可能刺激印记的事物——特定的声音、图像、符号,甚至某些人。”
“什么样的符号?”
赵启明从平板里调出一张图片,递给林晏。图片上是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一个圆圈,内部嵌套着七个点。
正是林晏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看到的那个图案。
“这叫‘七点归位图’。”赵启明说,“是一些……边缘团体使用的象征符号。他们认为,当七个特定的‘锚点’在现实中归位时,某扇‘门’会完全开启。如果您看到这个符号,或者任何类似的东西,请立刻远离,并通知我们。”
“为什么?这符号有什么特别?”
“它能与您身上的印记产生共鸣。”赵启明说,“共鸣的结果无法预测,但大概率不是好事。”
林晏沉默了几秒:“如果我配合你们,你们能告诉我更多关于我妹妹的事吗?关于那个实验,关于‘门’?”
赵启明和苏芮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您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可以有限度地分享一些信息。”赵启明说,“但现在,重点是确保您和周围人的安全。”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手机,递给林晏。
“这是经过特殊加密的通讯设备。紧急情况下,按下侧面这个红色按钮,我们会立刻收到警报并定位您的位置。平时不要使用它进行常规通讯,里面有监听和定位装置,我们需要随时掌握您的行踪。”
林晏接过手机。它看起来像一台老式的功能机,厚重,屏幕小,按键大。
“这是监视。”
“这是保护。”赵启明纠正道,“林先生,您现在就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我们必须确保爆炸发生时,伤害降到最低。”
说完,他提起公文包,朝门口走去。苏芮跟在他身后。
“每周三上午十点,我们会派人上门。”赵启明在门口停下,“在那之前,请尽量待在书店里,避免外出。如果有任何异常感觉——幻听、幻视、印记异常活动——立刻用那个手机联系我们。”
“如果我不在书店呢?”
“那我们只能认为您有潜在的危险倾向,并采取相应措施。”赵启明的声音没有起伏,但话语里的威胁清晰可闻。
他们离开了。
书店的门轻轻合上,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晏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台冰冷的手机,看着玻璃门外两人走向一辆黑色的SUV。
车子发动,驶离,消失在街角。
书店恢复了安静。阳光依旧明亮,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一切看起来都和昨天一样。
但林晏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走到东南角,那个昨晚出现异常的地方。蹲下来,用手触摸地板。触感正常,木地板的纹理清晰可见。
但他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
慢慢地,他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气流”,从地板缝隙里渗出来。不是真的气流,而是一种感知上的流动。像是那个地方的温度比周围低了半度,空气的密度高了百分之零点几。
赵启明说做了“临时加固”。是什么意思?用什么加固的?
林晏想起赵启明离开时手里拿着的那个仪器。还有苏芮说的“现实锚定指数”。这些术语,这些设备,这些人……他们显然不是第一天处理这种事情。
这个世界,远比他知道的要复杂。
他回到工作台,打开下面的柜子,取出那本《爱丽丝镜中奇遇》。翻开扉页,「哥,别来找我」那行字还在,深褐色,像是渗透进纸张纤维的血液。
然后他拿起那本无字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铅笔涂抹出的“七点归位图”清晰可见。
赵启明让他远离这个符号。
但林晚把它留给了他。
矛盾。又是矛盾。
林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的信息像碎片一样旋转:门形印记、能量读数、特殊事务办公室、七点归位、妹妹的留言……
这些碎片之间,应该有一条线。一条把所有东西串联起来的线。
只是他现在还找不到。
窗外的阳光逐渐强烈。街道上的行人多起来,车流声、说话声、远处工地施工的声音,汇成城市白昼的背景噪音。
一个完全正常的白天。
林晏睁开眼睛,看着手臂上的印记。在自然光下,它看起来更像一道普通的伤疤,颜色暗红,微微凸起。
但当他凝视它超过十秒时,那些细微的、电路板般的纹路又开始若隐若现。
他想起测试时听到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那种原始的恐惧感,至今还残留在身体里。
那是什么?为什么会和印记产生共鸣?
还有赵启明说的——“您妹妹可能没有完全消失。”
如果林晚的一部分真的附着在他身上,那么昨晚镜子里的人影,那扇门后的手,还有这些矛盾的线索……会不会都是她在试图传递什么?
林晏站起身,走到书店门口。他推开门,走到人行道上。
阳光刺眼。他抬起手遮挡,目光落在街对面的便利店。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饮料。一个外卖员骑着电动车疾驰而过。一个老人牵着狗慢慢散步。
平凡,日常,安全。
而他的世界,已经在昨夜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裂缝那头,是未知的黑暗,是妹妹可能的求救,是某种庞大到超出理解的真相。
还有那些自称要“保护”他的人,他们真的值得信任吗?
林晏回到书店里,锁上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理清头绪。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做一件事。
他打开电脑,点开那个叫做“阈限观察者”的博客。页面依旧显示帖子被删除,注册功能关闭。
但这次,林晏注意到了页面底部的一行小字,之前被广告挡住了:
「如需联系管理员,请发送邮件至:.......」
他记下这个邮箱地址,然后打开一个新的浏览器窗口,输入另一个网址——深网论坛的入口。
那是他在建筑师时期,为了查一些冷门的建筑材料资料,偶然发现的网络角落。里面鱼龙混杂,有技术极客,有阴谋论者,也有真正知道些东西的人。
也许,那里有人能告诉他,什么是“门”,什么是“七点归位”,什么是“现实锚定指数”。
还有,他到底变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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